章泽这几日一直在往奉节赶,济洪有苏烟,他倒能放心地走。当他到了奉节的穷极堂时李常州早已站在门口相迎,两人先是在众人面前客套了一番,待李常州邀请章泽去书房议事后李常州才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我要你转告的话你可告诉她了?” 章泽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你看我这记性,下次,下次我一定转告苏烟,如何?” 李常州有些嫌弃地看着章泽:“哼,下不为例啊。”然后李常州又在碎碎念:“亏我还在她面前好好表现了一番,被你这么一搁,不知道以后她还记不记得我。” 章泽自然喜欢李常州这么简单地放过你了他。章泽说道:“这个你全然不用担心。” “这怎么说?”李常州问道。 章泽问他:“你可知我此次来奉节所为何事?” 李常州歪歪嘴说道:“哼,我知道,想让我接下楚中,不可能!” “你先别把话说得这么绝,”章泽颇为神秘地说道:“上次在总堂,你可是庸中佼佼,不仅引起了胡王的注意,而且也使得苏烟对你刮目相看。” 李常州颇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此话当真?” 章泽答道:“我骗你做甚,所以现在你要去楚中了吗?” “这……” “你不想在苏烟面前好好表现一下吗?” “这也面得太前了吧,楚中离济洪那是……” 章泽打断他说道:“等等,这奉节离济洪也不近啊。”李常州说道:“楚中的位置由谁接管,苏烟可是想破了脑袋都找不出合适的人选,忽然想起你,便觉得非你莫属,你若是拒绝了,只怕她又会苦恼罢。” 李常州眼珠一转,说道:“好吧。” 章泽又忽悠了李常州一次,看着李常州接了楚中却又十分情愿的样子,章泽在心里都偷笑了好几回了。章泽说道:“我会与你一同去楚中,帮你几日再回去。”于是章泽与李常州便准备着赶往楚中的事宜。 从他们进入楚中地界后,李常州便觉得有人在监视他似的,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乱瞟,果然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姑娘在暗处盯着他。花影是陆家的探子,陆荣秋派陆家的探子们在满鬼界寻找一个男人,花影觉得那个男人不仅拿走了小姐的魂魄,还拿走了小姐的芳心。 花影自从看见这两人时便觉得那个穿青衣的有些像,但是他的相貌与小姐形容的却又不同,而且痞气十足,于是她便紧紧地跟着,李常州这才发现了她。 李常州向来喜欢逗弄那些监视他的探子们,那些探子们认为监视他真的是种折磨。不过李常州见这次竟然是位姑娘,便放弃了逗弄她的念头,上次就有一位美人探子被他逗哭了。 李常州与章泽继续赶路,不过明明知道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如果不把她撵走,李常州心里头就特别别扭。于是李常州在抵达穷极堂门口时故意走在了章泽后头,就是为了转过身盯着花影,露出了多年前惯用的冷笑,给她一个警告。 花影一瞬间被这个笑给吸引住了,他这笑很有一种残忍却很俊美,讥讽却又认真的感觉。这是陆荣秋回忆时说的原话。花影觉得这是她见过笑得最像的人了。 花影看着他们进了穷极堂,于是赶紧去通报这重要的发现。待李常州抽空出来要收拾花影时她早已不在了,李常州想:难道被自己吓跑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伪装成小贩,过路人,食客的探子越来越多,李常州懒得收拾他们就干脆没有再出过门。 济洪这边:苏烟忙了一天,从总堂回府后就去到了花厅,坐着饮了一杯茶,她支开了仆人站在风雪画之前一闭眼便走进了画里。 风雪交加,寒风凛冽,苏烟一步一步朝着小屋走去。小屋跟前的榕树能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重生便是苏烟精心照顾的结果。苏烟走近小屋时又给榕树加强了保护罩,她看着树上的嫩芽,心满意足地进屋了。 苏烟脱去斗篷,为小屋好好打扫了一番,刚刚收拾了一会儿苏烟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把将苏烟抱住,说道:“我还说怎么忽然暖和了,原来是你来了,你来了怎么也不喊醒我。” 苏烟挣开人影的怀抱才得以转过身来看着他,苏烟说道:“你现在身体弱,自然要多休息。” 抱着苏烟的正是外头那颗榕树,他修炼数百年修成了人形,却不料被一只老鬼捉去丢进了他的风雪画里,一丢进来时他就变回了榕树长在雪地里,一长就是几十年,而他最终也耐不住严寒,渐渐枯萎。 苏烟捡回这幅画时只单纯的觉着这画不错便挂在了花厅,一次欣赏时阴差阳错间便进入了这画中,她顶着风雪在画中寻找出路,因为风雪覆盖难以分清方向,她就只有四处游荡,途中还遇见了几次暴风雪,险些将她淹没。风雪迷了她的眼,她只能埋着头一直走,一直走。 苏烟遥遥地望向远处的山坡,发现竟有一颗榕树和一间小屋,苏烟仿佛看见了希望,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小屋走去。 苏烟爬上山坡,却不小心被榕树冒出地面的根部绊倒,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颗榕树已经枯萎了。 她艰难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推开屋门,一进小屋便放松了身心,没有狂风,没有暴雪,这屋虽小,却是雪中送炭,救了苏烟那快要绝望的心。 苏烟在小屋里休息够了便再次出门寻找出路,没想到刚一出门又被榕树的根给绊倒了,苏烟起身拍拍积雪,只道是自己精神恍惚才三番两次地被它绊倒。 画里的世界很空旷,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银装素裹,虽然此时正身处险境,可苏烟觉得能看一看这样的美景也十分不错。 苏烟不敢走远了,生怕一场暴风雪过后便找不到回来的路。然而对于出路,苏烟想尽了办法也不得成效,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她绝望的走回小屋,苏烟并未注意脚下,被榕树的树根再一次绊了个跟头。苏烟心中不爽,抬起头来便怒视着这枯萎的榕树,这一抬头她便发现这榕树竟还有一片枯叶没有掉落。苏烟将手掌放在榕树树干上,仔细地感受着榕树体内的动静,苏烟惊奇地发现,这棵榕树竟然还存着一丝生机,怪不得他要一遍一遍地绊倒苏烟,原来只想苏烟能够注意到他。 既然它还有生机,那便救一救吧。万一是个伴呢?万一它知晓出口呢?于是苏烟拿出了自制的养神水,这养神水对鬼魂倒是管用,不过对树妖么,就不知道了。 苏烟为它浇灌了一瓶养神水,等待了半天,榕树却半点反应都没有,苏烟坐在榕树底下,兀自伤心。这时有一条树根慢慢爬到苏烟的面前,在雪地里写上:小气。 苏烟看到这字差点气晕了,养神水虽然算不上十分昂贵,但制作起来却十分麻烦,要不是看这树妖还有点反应,她定然先将这树砍了,拿来取暖。 她有些不情愿地又拿出一瓶,树妖看她如此舍不得的模样,一把打翻瓷瓶,贪婪地吸收着倾洒而出的养神水。苏烟统共就带了两瓶在身上,现在全被他拿走了,如果他是个废物,那就难逃碎尸万段的命运了。 苏烟看着眼前的榕树闪着绿光,渐渐化成了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少年面带微笑,朝着苏烟拱手行礼:“多谢姐姐的帮助了,咏楠感激不尽。” 苏烟瞧着这少年确实长得年轻,喊她姐姐也是喊得脆生生的,听着十分好听。 计咏楠说道:“姐姐是被困在了这画里吗?我倒是知道出口,不过姐姐得答应我一件事。” 苏烟听他说话听得有些入迷,恍惚间听见他说什么出口,于是她说道:“好啊。” 计咏楠瞬间眉开眼笑,说道:“我之前被那老鬼无缘无故地抓来了这画中,在此扎根。每日受着风雪的摧残,明明有间小屋在面前却进不去,最终成了刚才的模样,十分可怜。我想与姐姐结成契约,若姐姐出去后得时常回来看我,帮助我逃离这地方,可好?” 苏烟问他:“你现在既能化出人身,为何不与我一同出去?” “这画是鬼魂所作,你自然能够来去自如,可我一进来便被封在此地,只有待我恢复实力,冲破封印方能离开。” 苏烟心想:现在最紧要的便是能够出去,看他稚嫩的模样,也耍不出什么心机来。于是苏烟一口答应:“好。” 计咏楠走近苏烟,从身上摘下一片枯叶印入苏烟的脑海中,契约完成,计咏楠说道:“想必你也见过这画里的一条河,即使风雪再大它也不会凝结成冰。” 苏烟点点头,确实见过。 计咏楠又说:“它看似是条河,其实是一道门,通往外面的门。一般只要是鬼魂,只要跳入其中便可回去。” 苏烟犹豫着还是决定前去寻找河流,计咏楠喊道:“姐姐,我的事情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 苏烟找到了出口,纵身一跃跳入河中,并没有刺骨的冰凉,反而似凌空一般瞬间便回到了花厅,苏烟瞧瞧四周这熟悉的环境,树妖果然没有骗她。 苏烟刚回来便听见外边一阵哄闹,苏烟疑惑地去到大堂,只见章泽站在堂上,一众家仆和探子都跪在下方,苏烟从侧门踏进堂内问道:“章泽,这是怎么了?” 众人看着突然出现的苏烟,皆是松了一口气,她若再不找不回来,章堂首可就要罚人了,章泽紧张地问她:“你这两天在哪儿啊?不管是苏府还是济洪,几乎都被翻遍了,我还以为你被恶鬼掳走了呢!” 苏烟傻傻一笑:“我一直都待在书塔中,只不过在书塔深处,又忘了跟你说,十分对不住,竟让你们这样好找。” 章泽说道:“你没事就好。” 之后苏烟便时常带上一些对计咏楠有用的药水给他,还替他做了保护罩,这样便不用日日受冻了。 苏烟在小屋里与计咏楠温存了一会儿便回去了。计咏楠站在门口朝苏烟招手,等苏烟离去后他便喃喃自语:“苏烟啊苏烟,我何故竟能被你看上,不要怪我,利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