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欠了欠身子,试探道:“说起来,近日斯年似不安分……”
太后面色平静,目光不离案上棋局,探手缓缓落定一粒黑子,静气。
皇帝略停滞了片刻,才道出后半句:“母后…可知?”
太后不慌不急道,“不过是娶了个股肱之后,皇帝未免操之过急。”
皇帝谦逊笑了笑,“母后心宽。”
太后眉梢似含了两分笑意,不只是喜是讥,“稳步慢行,方能抵达。”
皇帝跟着落下白子后缓缓拾起几粒黑子死棋,迟疑道:“可承国公一脉手握大煜半数兵马,斯年这般求取文扬县主,怕是有意而为。”
太后望着棋局凝滞了片刻,目中无色,似已神出。
待沉了沉才道:“承国公一脉世代忠良,所谓用人不疑,皇帝这性子得压一压,没得白白寒了老臣的心。”
皇帝笑着微微颔首,眼下歉然,“是儿臣唐突。”
“你战战兢兢多年才稳坐皇位,谨慎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分寸。”太后抬眼静静望着皇帝,神色意味深长。
皇帝暗下敛眸,笑意渐收,“谢母后提点。”
待太后落下棋子,皇帝又试探问道:“承国公一脉忠良不假,可斯年那边……”
太后面无改色,眸子沉暗深邃,“如今他已娶了亲,哪怕是卖给承国公一个颜面,你也理应赐份差事。”
皇帝略蹙了蹙眉,手中棋子滞了小瞬方落下,迟疑道:“可是……”
太后沉凝了片刻,静静道:“哀家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若一味地打压,反倒让臣子生疑。疑心一起,怨怼随出,必成祸乱。”
皇帝恭敬点头称是,遂又问道:“依母后之见,当如何?”
“水满则溢,月盈而亏。”太后静静道出,语气不含一丝起伏。
皇帝沉应一声,若有所思道:“外头皆传斯年喜文,不然,就安排他做个议臣,既无实权,又给了体面。母后觉着如何?”
太后垂眸落定一粒棋子,语气淡然,“皇帝做主即可。”
指中棋子落下,白子死局已大定。
皇帝心下一惊,随后面上又爬上几分笑意,拱手恭敬道:“母后棋艺精妙,儿臣认败。”
“哀家乏了,你还有正事要办,忙去罢。”太后端起茶杯静静道。
皇帝起身略退了两步,拱手作揖,“儿臣告退。”
出了殿门,皇帝抬眼茫茫然望去,眸下皆是高墙碧瓦,及一方规矩沉空。
皇帝轻叹了叹,几根胡须随着气息微微发颤。
收眸,转身缓缓往御书房走去,脚步沉闷,眼下似含几分凄然。
“吴声,去传旨,召璟王入宫。”皇帝沉声交待,只留下一袭孤身背影。
吴声恭敬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往向其他宫人低语交待了一番,便又轻步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莫辞得了传旨,也不多加相问便即刻乘马车入了宫,眼内思绪无两,似已看破。
进了御书房,皇帝正静坐于桌前,桌角鼻尖墨汁未干。
莫辞恭敬笑了笑,拱手行礼,“陛下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