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招呼着家丁缓缓行去。
郎中则特意留了稍刻,待众人散去,便开始同莫泽恩交待“近日不可行房、不可操劳”之类的话。
莫泽恩:“……”
分明就是他来找茬,如今闹得倒似自己主动勾搭了。
莫泽恩无奈地应着,郎中出门前还特打发了些银钱给他。
此时莫泽恩的房内虽已空荡,却充斥着满是血腥之气。
周嬷嬷懂事地点了熏香,房内腥气才略淡了些……
待陆长庚再次醒来已是夜半。
房内只轻舟作陪,静撑在桌前沉沉欲睡。
陆长庚撑着正欲起身,怎奈全身疼痛蚀骨,双臂一软身子再沉沉坠下……
一时剜心刺魂,陆长庚不住低吟了两声,两手静静握拳,双臂再度现出根根青筋。
措手间轻舟恍然回过神来,抬眼望去,此时陆长庚正眉间紧锁、五官微狞,便匆忙端着茶杯轻步送至他唇前,“这是长公主送来的老参茶,来,喝两口提些气。”
陆长庚微微摇头,“水。”
轻舟又匆忙转身换了杯温水。
“对外就说莫泽恩病了,不许她出房门半步。”陆长庚字句无力。
轻舟轻声应下,将茶杯静至他唇下。
陆长庚艰难饮下两口,丝丝暖意游入空荡胸间,却远触不及最心底的那抹凉薄。
敛眸,房内再是一方沉静。
轻舟转身置下了茶杯,自责道:“早知您这样疯魔,今儿我就不该提!”
陆长庚腮边咬肌微颤,默声,静气。
轻舟凝滞了稍刻,瞧着眼前颓然又觉着实不忍。
沉叹一声,迟疑道:“说句不敬的话,您既然这么在乎古少主,当初又何苦非要灭了赤凌。若是留在赤凌…总比现在折磨得好。”
陆长庚唇角微颤,鼻翼一张一翕,喉间哽咽,磁声微哑,“我同她十年情分。她以为胜过了一切,甘愿同我尽享世间欢愉与繁芜。而我却步步算计,只当她是岁月静好里的一壶烈酒。酒醒之时,便是末日。”
两行苦泪从他眼角徐徐滑下,声音微颤,“是我负了她,我以为…于我而言,她只是棋子。我更以为,我能控制得了我的心。直至屠城、赤凌漫天狼烟之时,我疯魔了四下追寻才知她早已成了我的魂,一个人…怎么能失了他的魂……”
“是我亏欠了她,可她却再也不能知道了。或许,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再原谅我。”陆长庚愈发无力,缓缓垂头埋进了枕中,雄厚肩膀微微发颤。
轻舟道:“可她已经死了,事已至此,侯爷再自责也毫无用处。倒不如放眼往前看,负了她,便别再负了自己的一生。”
“不。”陆长庚缓缓抬起脸来,深眸似柔似贪,“江予初是天神赐予,我要将此生的亏欠都赋予她,她便是君尧的替身。”
轻舟沉叹了叹,“可如今她是璟王妃……”
陆长庚两目凉然,“那又如何,成了婚尚有和离的,和离不成还有休妻。”
轻舟担忧道:“…可…外人皆道璟王惜她如命,怎么舍得和离休妻。”
“那便丧夫罢。”陆长庚此言淡然得如同一句“你去倒杯茶来”,面色平静得如无风湖面。
轻舟静伫于一旁,不再接茬。
陆长庚眼角眉梢尽留憾惜,沉下气息,静静敛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