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一日不出来,我就代二郎侍奉公爹一日。倘若造化弄人,二郎真有什么,那我便是他的未亡人。死生,不弃。”
池昭将字句说得十分平静,双眸却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承国公怔怔抬眸,眼中已是添满了风霜凝露。
“孩子…”
“父亲何不先看看信里说了些什么?”池昭道。
承国公凝着那信封上的“江兄亲启”几字犹豫了好一阵,终是颤着手缓缓摊开了书信。
寥寥几字,却分外暖心:
江家突生变故,昭儿已告之诉之,还请江兄保住身体,切莫忧心。
单单几字,谨记谨记:尽我所能,力我所及。
承国公诧异抬眸。
因两家一文一武,这些年倒也算不上深交。
只是两家孩子有意,这两家父亲又同在朝堂为官,为着孩子的事偶有走动罢。
不承想,危急关头竟…
池昭道:“父亲说,江家世代忠勇,就此败落着实心寒。明儿一早就同众文臣、言官联名上奏,尽可能地保住他们三兄弟。”
承国公十分谨慎,未免外人知晓两家私下交往过甚而连累池家,敛回思绪便转身将书信烧净了。
“莫说保全三个,只怕是舍弃大郎,…都是难以善了。”
承国公背对着她,一身厚重风霜,挺拔得如骄阳底下的苍松。
“今晨,我亲自去求了情也毫无作用。池家…,还是独善其身罢,没得白白拖累。”
声声无力,就像挣扎在千尺泥潭,愈发攀爬,愈发吞陷。
池昭缓缓抬眸,凝着悬于正堂的“和声鸣盛”几字轻轻叹了声。
武将。
素来如此。
征战之时,便是武将的天下。
战死沙场是“殊荣”。
凯旋而归是无尽的恩宠。
而和声鸣盛之时。
这手里的权柄也就成了威胁。
一个不慎,或许还不如当初血洒沙场的黄土枯骨。
“儿媳出门那日,父亲曾教导我,二人结缘便是两家联姻,万事,两家同进同退,勿生旁心。”
池昭说着低眉福了福身:
“方才我已见到了璟王府里的马车,想是木槿回来了,儿媳去看看她。”
听着轻盈脚步声渐远,承国公才缓缓转过身。
凝眸,两步之外的石阶下是一道三五寸长的裂痕。
当初,江怀信头次听闻江予初受了委屈留下。
年轻时心含四方,难免冷落了夫人允娘,就连难产,生下江予初后撒手人寰,他也没能赶回来见上最后一眼。
他清楚的记得,初次将女儿抱在怀里时,可怜得跟个小猫儿似的。
也许是出于歉疚,也许是迟来的深情。
他没有再续弦,甚至连妾室、通房也不曾有过。
只将所有温柔爱意给了小女,对那俩儿子的教育也一直是“哪怕拼了命,也要护好妹妹”。
这俩儿子倒也十分争气,不论在外头如何,对她,从来都是最有耐性的。
可是。
如今怎就成了这副局面。
允娘。
你说。
这些年,我是不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