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登上射箭台,孟歌与孟朝白针锋相对地互瞥一眼,各自带上鹿骨扳指,左手拿弓右手搭弦,瞄准百米外的草靶红心,竖着耳朵听监考官发出开始的号令。
顺便说一下,这监考官理所当然,还是叶远阳。
世界变得喧闹又安静,耳畔充斥着叫好声、鼓劲声、弦声、中靶声等各种各样的声音,但真正钻进耳朵的只有挥下旗帜那刻,将空气撕裂的震颤声。
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立刻弹射起来,与此同时,飞箭接二连三地离弦。一箭正中靶心,下一秒,再次正中靶心,“砰砰砰”接连十箭,全都接头连尾地正中靶心。看得人心潮澎湃,眼花缭乱。
而且这精彩的十连击,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孟歌与孟朝白两人联袂,献出这场寸步不让的对决,更为这场比试添上传奇的薄纱,人群自发地围过来。
十箭射完,胜负未分,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一眼,视线碰撞激射出噼里啪啦的火光。孟朝白突然转身,抢下离他最近之人的箭篓;孟歌则伸手卸下叶远阳腰间的箭篓。
叶远阳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来抓孟歌,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衣服,孟歌突然直挺挺地将身体向后倾倒,同时足尖点地向后滑去。手上也没闲着,同时抽出三支箭,连靶子都没瞧,刚搭上弓拉开弦就放了出去,电光火石间,孟歌跟中魔似的,不断加箭,不断放弦,从三箭齐射到四箭齐射,再到五箭……
孟朝白毫不退让,也开始多箭齐发,不过速度却渐渐跟不上。
孟歌已经跑出自己的射箭台,叶远阳皱起眉,突然站住,拿起刚才想要给孟歌的那把轻弓,拉满弦,说来奇怪,明明只是空弦,可是他放开的瞬间,空气却突然凝聚成箭,风驰电掣中不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恍惚间,黄尘滚滚、狂风大作,似有万马奔腾而来……待尘消树静,孟歌射出的六支箭纷纷从中断作两截。
叶远阳只剜了孟朝白一眼,他正准备放弦的手吓得一软,五支箭啪啪几声全掉在台上。
孟歌看着远处的断箭,心中又惊又怕,自觉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一想到打她刚来到这岛上,这叶远阳就处处跟她作对,瞧不起她是个女孩子,孟歌心里突然蹿起一股“威武不能屈”的怒气与豪气,她用针尖对麦芒的气势瞪着他。
叶远阳宛若未觉,冷冷地看着他俩:“下去!”
孟朝白弯腰行礼,走下射箭台,孟歌却没有动。
叶远阳慢慢走近她,清峻的脸上布满阴影,眼神凝重。
孟歌收紧腰腹,将背挺得更直,抬起头,她看见他深陷的眼窝,山岭一般高耸的鼻子,冷酷的嘴唇,走得更近些,甚至还看到他蒲扇似的睫毛……孟歌绷起全身肌肉,余光始终戒备地留意着叶远阳的双手。
她盘算着,就在这打一架吧,不管怎样,她都要跟他打上一架——父亲教了她很多东西,唯独没有教过她认输。凡是瞧不起她的人,就决斗吧!一直打到让他服气为止。
高度紧张的神经被人一扯,有人将她揽到身后。他紧紧拽住她的手,她的头磕在他宽阔凸峭的背上,熟悉的混合木香钻进她的鼻子。
“不识兄,实在抱歉。他们俩在家中就互不服气,从小斗到现在,绝无故意闹事的意图!我这就将我的三弟带走,请先将比试进行下去,之后再论惩罚如何?”孟由的声音温柔却坚定。
叶远阳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嗯”,绷着脸走回发令台。
波澜虽平,弥漫的硝烟却逡巡不散,没有人再说说笑笑,无论是台上之人还是台下之人,都铆足劲要完成十箭连射或者多箭齐发。那个今年才露面的十五岁少年,甫一登场,就给所有人来了记下马威:他不仅完成了十箭连射,而且箭箭皆中红心,在移动中射出的多箭齐发,也是箭无虚射。
比试场上充斥着有条不紊的弦声,箭没入草靶时的闷响。这片场地上,胜负欲之类,从没有如此热烈地燃烧过。叶远星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最后一场考试是比武,照例分成三组。每一组学员与教头比试,以半径一米的圆圈为界,出界即为失败,可任选武器,但都是木制,基本上没有杀伤力。
初等组的教头仍是叶远阳,中等组为叶远星,上等组是常夫子,寒夫子充当裁判。比武顺序由教头决定,鉴于孟歌爱出幺蛾子,叶远阳这次特地将她的顺序挪到最后一位。
初等组,学子与教头之间的差距悬殊,能在叶远阳手里走上十招以上的,就已经算是实力雄厚,差劲的,叶远阳三招之内就能解决。
孟歌皱着眉,同情心泛滥地看着那些被“砰砰”扔出圈外的同伴。孟歌怀疑叶远阳绝对是故意的,因为他每次都将不同学员,以同样的姿势、摔到圈外的同一个地方。
叶远阳虚晃一下,抓住孟朝白的手腕,将他扔出圆圈,孟朝白在空中努力挣扎,但落地时还是以面抢地,摔成“狗吃屎”的姿势。
孟朝白面色忽青忽白地走回来,同在初等组的铁侯拍拍他的肩膀:“你跟他走了二十招,已经是目前为止的最高记录了。”
孟朝白黯淡地摇摇头,忽然神色复杂地瞥了眼孟歌,转瞬间又将视线落在颍川身上:“看你了。”
孟颍川搓搓手掌,舌头无意识地舔舔嘴唇,笑得勉强。
场上穿雪青色衣服的少年,皮白肉嫩得仿佛能捏出水来,走了五招,叶远阳毫不怜惜地将少年扔出圆圈。
摔了个“五体投地”,少年龇牙咧嘴地下场,他却没有走回家族同伴聚集的地方,定睛寻找一番,径直向孟歌走来。
孟颍川正翻来覆去地对孟歌碎碎念:“都是因为我们实力不济,所以才会被摔得那么难看,三公子,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就像刚才二公子叮嘱你的,你不是叶远阳的对手,而且你要是再闹事的话,他有权利赶你回家的。三公子,你一定要冷静,要淡定,听二公子的话。二公子也说了,你要是再惹叶远阳,这次他肯定会生你的气。三公子,我知道你没见过二公子生气,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二公子生起气来,比大公子都恐怖……”
孟歌忍到嘴角抽搐。拜孟颍川所赐,不用二哥生气,她就已经充分领教到他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