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顺着折痕拆开纸鹤,神情随着眼神的移动而凝重起来,看上去很是伤脑筋:“啊,我父亲有点紧急的事需要交给我处理。”
孟由却觉得如释重负:“那正好,陶然兄,你先回去处理要事,我带孟歌回去就好。”
叶远星略一沉吟,忽然敛眉迎着阳光笑了笑,孟歌心底生出股不详的征兆,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脚下波浪忽然颠簸起伏,耳边嗖嗖刮过风声,孟歌与孟由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皆向后跌倒。
待风平浪静,孟歌与孟由的小船已驶出老远,叶远星带着笑意的声音乘着风传来:“顺着江划下去,看到的第一个渡口便是梁家镇。镇上人人皆知斗茶大会,不必担心找不到路。日落之后,我在这山门附近等你们回来,以三声枭鸣为信。”
孟歌与孟由面面相觑。
孟由还想着回去,但茫茫江面,流水不尽,不管怎么卖力划船,都无法突破仙障的障眼法。
日头高斜,孟由半是恼怒半是不甘地丢下船桨,低哼一声:“我倒是真没想到叶远星会与你这般惺惺相惜。”
孟歌吐吐舌头,没敢吐槽叶远星的表里不一。
孟由走向船尾,居高临下地盯着孟歌:“你不是要去梁家镇吗?难道还要我替你划船吗?”
“真——去吗……”
孟由背对她,没有搭腔。孟歌讪讪地走向船头。
太阳越来越火热,灼灼地向大地散发热情,与之相对,浩渺江水中的那艘小船却始终走得不快不慢,好像闲庭信步般。
孟歌早已百爪挠心,恨不得一阵风似地飞往梁家镇,但又害怕在孟由面前显露出她的迫不及待,惹出更狂暴的怒气。
“孟孟,在你心中,我究竟算什么。”孟由忽然冷冷地自嘲,孤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清冷之中。
孟歌下意识皱眉,脱口而出:“当然是我二哥啊!”
“真的吗?”他哀伤地反问,语气里却一片空洞的白茫,像是无意识地喃语。
“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真生气了!”心底腾起暗火:“你生气骂我就是,打我也行,为何要自轻?照你这样说,我在家中也常常惹母亲生气,难道我连母亲也不曾放在心上了吗?”
“犯错误是一回事,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怎么可以混为一谈?”
“确实不能混淆。故意欺骗利用家人,相当于背叛,怎么能和普通的犯错误混为一谈?你早就料定我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愧疚不已,自然不会拒绝你的请求!”孟由愤怒地转身,双眼喷火,额头上青筋暴起。
孟歌还是头一回看见他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后知后觉地涌起一点震惊,虽然她自认只有一点,实际上已经震惊到连反驳都失去底气:“怎么能,能,算作,背叛,呢?我们,不是常常一起骗母亲吗?”
“对!所以我现在很后悔,正在深刻地反省自己!”孟由气鼓鼓地转回去,固执地留给她一个孤绝的背影。
怎么还火上浇油了?孟歌轻抽自己一巴掌。
“由哥——”孟歌拉长声调,低眉顺眼地道歉,“对不起,骗了你惹你伤心了。我发誓——”顿了顿,豪言壮语终究没能说出口,“以后尽量不骗你!”
孟由气得冷笑起来。
孟歌无奈地嘟嘟嘴,她要再也不骗人了得多可怕——那才是最大的谎言。
“由哥,你最近跟母亲越来越像了!”更换战略,孟歌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是这不合规矩,那不符礼节,这不准,那不准!你也知道我跟规矩礼节什么的,天生就是冤家对头。我骗母亲也是因为她总想着把我变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贤淑小姐,呃——贤淑小姐?光想想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所以说,你骗我还是我的错了?”
孟歌涎着脸皮:“哪儿敢!”
孟由像是要放下重负似的深深吐出一口气,吹来一阵清凉的江风,周围的空气忽然流动起来,像是终于排除壅塞的河水。
“我管不住你去忽悠旁人,但是别再欺骗我们这些家人了。发现你被子里是空的那刻,像是被人用凉水从头浇到尾——那种背叛感,我再也不想体验了。”他的背影有些松垮,颓丧中透出些沧桑,为这些意难平平添几分警告意味。
孟歌郑重地点点头:“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