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歌不服气地:“叶远阳当真如此厉害?”
大家却都神情异样地噤声。方才那位在庆丰亭中斗茶的白发老者忽然回头,脸上带着跟孙辈讲道理似的笑容:“叶公子第一次参赛那年,便打败前一年的茶王,横扫所有斗茶人,并且将这纪录一直保持了三年,你说他厉不厉害?”
孟歌哑口无言。
走上第三、第四亭,地势变得平缓些,善于发现商机的商人早早占上这些平缓的空地,造好炉灶卖起诱人的小吃。
有一种马蹄形的烧饼,两面烤得金黄,点缀上白花花的芝麻青翠的香葱,色香味俱全,将孟歌肚里的馋虫勾引得咕咕直叫。
孟由买了四块,递给她两块。一口下去,酥脆咸香,猪油恰到好处地浸润到面饼中,滋润醇厚,却一点都不腻味。狼吞虎咽地吃完两块,孟歌又站到小摊前,一口气再吃四块。
那摊主笑眯眯:“小公子这般能吃,与你这瘦弱的身板却不大匹配啊。”
孟由擦擦满嘴油:“主要是老板家的饼子好吃!老板,这饼子叫什么名字?”
“小公子不是本地人啊。这饼叫金刚酥,只有我们梁家镇才有,别的地儿都不是这个味儿!”
看她意犹未尽的模样,孟由又买了两块金刚酥带走。沿路还有不少临时支起的店铺,孟歌几乎每看见一个新花样就想尝尝鲜,吃了一路,直呼肚皮都要撑破了,结果看见下一个新玩意又两眼放光。
直到叶远阳登顶守擂,兄妹俩才得以一窥他的风采。
难得出门,叶远阳还是穿着黑色校服,一本正经的样子,脸色比陈年的老锅底还要黑。
正跟他对擂那位,头发半披,衣襟微敞,神采飞扬,右手边始终放着酒葫芦,配茶研茶间隙,仍旧不忘时不时来一口。跟叶远阳这种如履薄冰、严阵以待的路数简直是天壤之别。
孟歌从人群中挤到一处临时搭建的草棚,支撑门面的两根柱子上,一根挂着“下注”的招牌,另一根则挂着“品茶”的招牌。
草棚虽小,照看人数却多,足有八位,但每位都被乌泱泱的人群围住,孟歌好不容易挤到一位伙计的面前。
伙计头也不抬地问道:“请问您是下注还是品茶?”
“品茶,出价二十两!”
每轮斗茶,评选人只有一位,为避免评选人带进个人好恶,这斗茶会的组织者专门设立了一个规矩:从观众中挑选出八位观众评审,当评审的多数意见与评选人相左时,斗茶比拼自动进入下一轮。要想成为这八位中的一员,只有出钱竞拍这个方法。
万幸,孟歌首拍即中。
被引进凤仪亭正对空地里的帐篷中,坐到评选人身后,摩拳擦掌地等待小厮奉茶。少顷,四位小厮掀开帘子,挨个为评选人及八位评审奉上两位斗茶人的作品。
孟歌先端起那傲慢不羁的挑战者的作品,茶汤绿油清亮,装在黑釉流彩的粗陶杯中,奔放俊逸,入口更是跳脱艳丽,像是夏日雨后刺破阴云的骄阳。叶远阳的作品则稳重清雅,白瓷轻薄如纸,声音如磬,亮红色的茶汤清晰地映照出杯中的冰裂纹,好似被打破宁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入口先是温厚,多一分嫌浓,少一分嫌淡,恰到好处地把握住舌头那复杂多变的娇矜;等吞到喉咙,一股沁凉的辛辣微微刺激喉咙,再往下,入口时的温厚开始酵化出奇异的花香,好像春日漫步在百花盛开的山岗时,一阵和暖的微风悄悄拂面。不得不承认,实乃变化多端,层次丰富,比一昧向前冲的跳脱更加令人沉醉。
叶远阳又赢了。
那挑战者收起行囊,喝着酒扬长而去,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树叶,傲气地表明他的目标只有茶王。
“怎么样?叶远阳沏的茶?”跟由哥会和后,他好奇地询问道。
虽然不甘心,但也说不出违心话:“嗯,评选人的舌头没坏掉。”
由哥讪笑着揉揉她的头:“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承认他很出色?”
孟歌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正准备反驳,余光却瞥到叶远阳朝他们所在的方向射来,不容多想,她立刻拉着由哥向人群中闪避。跌跌撞撞碰到许多人,孟歌一路道歉,脚步却不停,直到由哥忽然不动了。孟歌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拽着由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