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门上的窗口开了,一块长着霉的馒头被丢了进来。
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了房间里唯一的东西——一张床——的脚下。
床上的人睁眼看了看,又移开了目光。
房间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口里透着外面的一点亮光。
这是许昼在这里度过的第七天。
现在具体是几点,他也不清楚。黑暗早就消磨了他对时间的概念。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动静,又提高音量道:“饭!”
他自然知道,这是不能吃的东西。这群监狱里最穷凶极恶的犯人,平时的食物也是正常的普通营养液。可上面的人吩咐他,每天晚上都要给许昼送这个。
还要看着他吃下去。
可牢房里依旧没有动静。
那人叫道:“你他妈是聋了吗?我让你吃饭!”
许昼又睁开眼来,终于开口说话了。
“滚出去。”他说。
那人在外面骂道:“你别不识好歹!”
许昼被吵得受不了。他翻身下了床,一脚踢开那块所谓的“饭”,走到了牢门旁,透过窗口,看了看外面的人。
“调查官0878——”他拖长了音调,读着对方胸前的工作牌,“入职2年,一星,月薪2200,工作是来牢房送饭——落井下石的感觉怎么样?这是你一生里为数不多的机会吧。”
那人愣了一下:“你……!”
“我什么我?我让你滚。”许昼平静道,“否则下次站在这里的人就是你。”
那人被唬得愣了一下。他原本想再叫骂几句,可转念一想,和他说话的人可是许昼——万一哪天这人真从这里出来了,那让自己这么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倒霉,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尽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也只能朝地上啐了一口,讪讪离开。
许昼在他背后笑了一声。
送饭的人离开后,他方才强撑出来的平静就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胃里一阵阵地泛着疼,疼到他说话的时候需要用尽全力才能掩盖住自己的虚弱。
他又躺回了床上,盯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一周前,许昼被调查官从发布会上带走后就被关在了这里,自此,和外界失去了所有联系。
这七天时间里,没有律师,没有正常的执法流程,更没有亲人的问候。
让他逐渐明白过来,这绝非一次正常的关押,而更像是一场有意而为之的“折磨”。
明白这一点后,许昼就不再像最初两天一样大吵大闹了。那些都不会有用。
在失去了外界帮助的情况下,他只能自己想办法逃出这里。
又过了不知多久,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有人踢踢踏踏地进了房间,在黑暗中摸索一阵,通过终端唤醒了照明系统。
穿着制服的人验证指纹,拉开了牢门。
许昼抬手,挡了挡刺眼的光。
来人名叫凯斯,同样是这里的一名调查官。每天的同一时间,他都会到这里来,询问许昼同样的问题,试图让他“招供”。
许昼连他问的是什么都听不懂,自然不肯回答。
凯斯一进来就看见了滚落在地上的“食物”。他冷笑一声,说:“怎么,还玩起绝食来了?”
许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像刚刚对另外一个人一样让他滚出去,而是说:“帮我递一个消息出去。”
凯斯:“什么?”
“把我的处境告诉我舅舅。”许昼说,“作为报酬,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只要你能做到,之前种种,一笔勾销。”
凯斯看着他。
许昼以为他在考虑,没想到他停了停,居然放声大笑起来。
“你……你舅舅?我没听错吧?”凯斯弯下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以为、以为还有谁能来救你?”
“……”
行不通。
那就算了吧。
许昼平静地反问:“你以为自己能活下去吗?”
“我?”凯斯笑着说,边笑边观察许昼的表情,“该担心这件事的人不是你吗?”
然而许昼并没有如他所愿般,流露出恼怒或是绝望。相反地,他往墙上靠了靠,嗤地一笑。
凯斯有些笑不出来了。他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色浅淡的眼眸里依旧含着些许傲意,难以磨灭。许昼分明是坐着的,可他看向自己时,凯斯却莫名有种被居高临下注视着的感觉。
他不悦道:“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还是在装傻。”许昼慢慢地说,“假如我顺利地离开了这里,想必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假如我死了,你觉得,指使你的人会愿意留下你的命吗?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调查官先生。”
凯斯第三次怔住了,嘴唇翕动了片刻,什么也没说。
他被说中了心事。
牢房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提醒一般,凯斯的终端“滴”地响了起来。
凯斯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的屏幕,然后咧起嘴角,重新恢复了方才的神气。
“我今天不是来问你问题的。”他洋洋得意道,“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的父亲已经招供了。”
许昼猛地一惊,几乎要从床上站起来。但他立刻克制住了这个念头,依旧维系着表面上的平静。
好半天,他说:“对你们来说,伪造供词很简单。”
“不信是吧?来来,自己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