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昼当然还记得自己看过的那张城堡的图片——
古地球时代建筑风格,银白色墙壁和深蓝色的尖顶,包括那行一模一样的文字。
他垂着目光,下意识地想去抓自己的终端手环,却又想起,它早在一周前就被调查中心没收了。
不过令他舒了一口气的是,沈歧并没有提起这件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大厅里很空旷,他说话的时候带着回音。
许昼才放松了没几秒,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肃的问题。
……自己没敲门就进来了。
而这里显然是这座城堡最核心的一部分,看一边的王座和王座后的壁画就知道,不是能随便进的地方。
“我不是……是外面的人让我过来的。”许昼尽量放平语气,说。
还好,声音至少没抖。
死和继续丢人之间他选择前者。
他垂着眼,盯住地面,仿佛这样就可以降低自己存在感似的。
以往,越得到他人的关注,许昼越会得意。年轻人的心理大多如此,都希望自己是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他这一生里,还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让自己原地消失过。
沈歧没说话。
许昼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心里止不住地七上八下着。
……他是不是生气了。
这里真的是不该闯入的禁地?
安静的时间越长越容易胡思乱想,方才那个女人所说的话又浮现在他脑海中。她说,毕竟我们从不处理人类的伤口。
又想起了门外的其他人对待沈歧的态度。
他们似乎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某种生物。
而沈歧,是他们中更高一等的存在。
一般来说,得罪了这种存在,就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得罪。
脑海中掠过得罪这两个字,许昼忽然浑身一紧。
要真论起得罪来,自己早八百年就已经把沈歧得罪过了。比他开始千方百计地想要为难对方的时间还要早。
这一切都要追溯到去年的七月。那时候沈歧刚来家里三天,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称得上是相识,许昼自然也不知道,沈歧是许程岳派来监视他的……表面上是。
然而,在七月情人节那天,他做了一件可以永远铭刻在他“不堪往事”上的事。
许昼非常年少轻狂地,送了对方一束花。
玫瑰花。
九朵。
红的像血。
……不止现在,就算是当时之后几个月时间里,他都恨不得掐死头脑发热的自己。
尽管后来许昼再三强调,自己只是有给长的好看的人送花的爱好,并不是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那并不存在的清白,他做了一件更不可理喻的事——在某天下午来到了学校门口,给每一个路过的漂亮女孩送花。
果然,再聪明的人,在陷入某种奇怪情绪的时候,都会变得不长脑子。
好在沈歧不是那种纠缠不清的性格,欣然接受了他的解释。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沈歧在收到花时,之所以会一反常态、露出少许讶异来,从本质上看,大概是因为自己在生物的阶层上就低了对方一等。
更何况,他们当时根本不熟。
换作是谁都会觉得惊讶。
他当时还可笑地,觉得是……
算了。
这种丢人的事,不提也罢。
气氛在沉默中愈发焦灼起来。越回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许昼越觉得如芒在背。
他必须要开口说点什么。好半天,挤出一句:“这是哪里?”
然后他听见沈歧说:“你要的新房子。”
声音里比先前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许昼:“………………”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