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在午后才悠悠转醒,云裳半跪在软榻旁,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肿,见她醒了当即激动得站了起来。
“云裳,你怎么在这儿?”她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还有些头晕乏力。
“是将军派人将奴婢找来的,说是您害了风寒,睡了都快一日了。”云裳说着,本就红肿的双眼又开始泛起泪花。
谢宁愣了愣,她昨晚入睡前只觉得浑身燥热,却没想到自己是害了风寒,竟然还睡了这么久。她撑着身子要坐起来,云裳立马在她身后垫了个软枕,又忙里忙外地给她端茶递水。不是怕她饿了,便是怕她冷了。
谢宁虚弱地笑了笑,她抬手掩面咳了咳,目光在屋内流转,没有看到周显恩。进门几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出去。她还在想着,云裳轻唤了她几声,她回过神,忽地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云裳,今日是不是我回门的日子?”
三朝回门,她这会儿虽还有些头晕,却还没有将这件正事给忘记。回门是大事,倒是因着她生病而耽搁了。
云裳也道:”夫人,您这身子今日也不能回去了,不如迟些时候再回吧。”
谢宁点了点,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三日被延误了,按习俗来算,那只推迟到第七日了。她倒是不甚在意。什么时候回去,于她而言,于谢家那些人而言,都不重要。
”云裳,你打点一下吧,四日后随我回去。”她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氅,不管怎样,礼数还是不能失了。
云裳点头应下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皱了皱眉:“夫人,若是四日后回去,那咱们岂不是和三姑娘、三姑爷他们撞到同一天了?”
提起谢楚,她心里就老大的不高兴。要不是因为她,她家夫人才不会嫁到周家来受委屈。谢楚倒好,风风光光做了信王妃。这下子回去,她和她娘郭氏肯定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了,指不定要怎么奚落她们。一想到这场景,云裳就更觉得气闷了。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谢宁,算日子,谢楚是明日出阁,那她和信王回门也是四日后。
她转过头见云裳撅着的嘴都能挂油壶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面颊,笑道:“傻丫头,别多想了,早晚也会碰到的。再则,碰到了也无妨,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她的目光落到了窗外,声音有些轻飘飘地,“我已经不在意了,现在周府才是咱们的家,周将军就是咱们的亲人。”
她扯了扯嘴角,只是笑的弧度不大,像宣纸上洇染开的水墨,一点一点的浮现。不管回了谢家,他们奚落她也好,撇开她其乐融融也罢。左右她哥哥也未归家,她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不过是回去全个礼数罢了。
云裳蹙了蹙眉,看着谢宁,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替她捏着被角,眼角有些发酸。
谢宁轻轻推开了木窗,侧目望着窗外雨雪霏霏。仰起的脖颈划出一个流畅的弧度,墨色的碎发微微卷曲,勾在耳畔。她还有些困乏,靠在软榻上,目光就落在白雪皑皑的远山上。
夜渐深时,周显恩才从院外回来,夜风吹拂他额前的碎发,撩过鸦色的眼睫。
他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谢宁,旁边还放着只剩下一层药渣的瓷碗。他停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木门合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他推着轮椅往内走,路过她身后时,本想顺手把她推醒,让她回榻上去睡,可指尖还未触及到她的后背便停了下来。她睡得很熟,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挑染着清冷的月色。
他盯着她的睡颜瞧了一会儿,脑海里忽地回响起那个大夫的话。如果昨晚她不喊热,也许他到了第二日都不会发现她病了。如果他一直没有发现,那她会怎样?对于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夫人,他似乎没怎么上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