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显恩转过身,推着轮椅便去梳洗用膳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他们便在晌午前出了门,去的是桃源溪,在城外,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到了桃源溪,谢宁挑开窗帘望了望,却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抱着风筝的公子、姑娘,来此泛舟游湖,吟诗作赋的也不少。
不远处是一座斜坡,地势高,风力足,放风筝的多半聚集在那里。再往后退便是成片成片的桃花林,风一吹,能将花瓣吹到溪畔。
一湾春水直汇入远远地两座青山之间,岸边夹着歪脖子桃树,湖面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的花瓣,如云浮动。
或卧或立了不少人,长袍纶巾,谈笑风生。整个桃源溪便热闹了起来。
谢宁瞧着这么多人,下意识地瞧了瞧周显恩,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安心了些,扶着他下马车了。
日头正盛,云裳在一旁撑着伞,秦风在身后抱着风筝。谢宁推着周显恩往前走,虽偶有些异样的目光瞥过来,大多却是善意或者单纯的好奇。
来这儿的几乎都是年轻的公子、姑娘,不乏许多文人雅客,都只顾着欣赏美景了。
谢宁也颇有些好奇地四处望了望,风中送着桃花的清香,她本意是想陪周显恩多出来散散心,这会儿连带着她都觉得有些愉悦了。
她略低着头,瞧着轮椅上的周显恩,问道“将军,咱们是要先走走,还是直接去放风筝啊?”
“随你。”周显恩似乎兴致一般,目光随意地落在周遭。
谢宁想了想,便道“那咱们先去放风筝吧,晚了可能就没有这么大的风了。”
周显恩点了点头,一旁的秦风便将风筝递给了她,她接过一只,笑道“风筝买了两只,剩下这只,你们俩拿去玩吧。今日难得出来一趟,你们啊,就不用一直拘着了。”
秦风十五岁,云裳也和他年纪相仿。都是正爱玩的时候,正好今日出来游玩,也不必整日都跟在他们身后伺候。
“不了,夫人,您和将军玩便是了,小的在一旁侯着,这里……”秦风抱着风筝,话还没说完却被旁边的云裳拉住了袖子。
“夫人说让咱们不跟着,就不跟着。桃源溪就这么大块地方,随处都能看到,你非得凑这么近干嘛?”她一面说着,一面冲他使了使眼色。见他还是一脸茫然,有些焦急地皱了皱眉头。
她撇了撇嘴,这个木头脑袋,没看出来夫人是要和将军单独相处,培养感情么?
见秦风还不肯走,她一手叉腰,鼓着腮帮子道”怎么,夫人你也不听么?”
“不是的,我只是……”秦风颇有些为难,看了看谢宁,又看了看轮椅上的周显恩,却见他抬了抬手,秦风也便听话地点头应了。
“若有事,夫人记得随时叫我们。”秦风行了礼,似乎有些不放心,可转念一想,他家爷就在旁边,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旁的云裳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后走“走啦走啦。”
他俩走了,谢宁眯眼瞧了瞧天色,碧空如洗,微风吹得她鬓角地碎发都有些凌乱了。
“将军,要不您来试试。”她抱着风筝,弯下腰,将手里的线轴送到了他面前。
周显恩仰了仰侧脸,瞧着四周放风筝的几乎全是小孩,别过眼“你自己玩吧。”
谢宁多半也猜到了他是这样,也就不多言了,直接拆开风筝线,一点一点地往上放着,周显恩就坐在一旁,一手撑着下巴,瞧着她放风筝的模样。
涂着彩绘的风筝很快就被送上了半空,被风扯着,尾端的长羽猎猎作响。
“将军,您看,飞起来了!”谢宁有些开心地指着天上的风筝,眼里亮闪闪的,垫了垫脚尖,慢慢往后退着,嘴角是压不下来的弧度。
可她的话音刚落,风筝就打着摆子,看起来摇摇欲坠,她急忙扯了扯线,还是落了下来。
周显恩瞧着落到地上的风筝,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
谢宁赶忙跑过去将风筝捡了回来,又不死心地放了线,可她一扯,风筝就得栽下来。
一旁的周显恩就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跟那只风筝较劲,下巴搁在手上,手指轻扣着轮椅,嘴角勾起嘲笑的弧度。
风筝都放不起来,笨死算了。
“夫人,您这线啊,放太长了,风筝上去就容易掉下来,而且站得位置也不大好。”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谢宁回过头,就见得一个清秀的男子好心地提醒她,他旁边站着的女子似乎是他的夫人,手里拿着的风筝高高的挂在天上。
谢宁正愁着,见着有人愿意教她,当即眼前一亮,忙谢道“大哥,多谢您了,您的风筝放的真高。”
听到她毫不掩饰的夸赞,身后的周显恩眼神一沉,眉头一皱,往前倾了倾身子,搁在下巴的手也放下了。
她正要开口问问怎么才能将风筝放起来,就听得身后轮椅碾过的声音,紧接着她握在手里的线轴就被人抽走了。
她急忙低下头,却见周显恩卷着线轴,低垂眼帘,不冷不淡地道“把风筝放开。”
谢宁眼中微光亮起,欣喜地应了一声,急忙将风筝放开,飘飘悠悠地起来了。周显恩往后斜靠着,仰了仰下巴,双手抬起,一手握着线轴,一手抬了抬线,那风筝就稳稳地挂在了天上。
“将军,你好厉害啊!”谢宁望着天上的风筝,饶是混在一堆风筝里,也是最高的那一只。
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放风筝,还放的这么好。
周显恩斜了她一眼,放风筝有什么难的?是她太笨了而已。
一旁的那对夫妇也笑道“小娘子,你家夫君放的就挺好的,也不用咱们教了。”
谢宁抿唇笑了笑,眼睫压弯出一个骄傲的弧度,仿佛被夸的人是她一般。
周显恩手中的线一收一放,长发卷在身侧,神色自若。只是见得谢宁低头噙笑的模样。他抬了抬眼,又将风筝放高了些,嘴角微微上扬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