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小伴听说自己要给人做妾,先是自怜自弃一番,待舅母告诉她去的是孟家,不但门第高且家境富裕,再看见宋老太太叫人送来的东西很是像样,便想,妾就妾吧,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聘自己做太太?
又等了两个月,传来孟家四小姐得了重病久治不愈的消息,宋氏心生一烂计,以冲喜为由头趁着儿媳妇出外祈福,自作主张把她抬了过去……
在后院遇到郗氏留下镇守娘子关的婆子们,把小轿愣是给拦在门口,婆子们胆大包天,不但拿了扫帚赶走轿夫,还把吓得索索发抖的桂小伴从轿子里倒了出来,梳好的头也扯散了,梅子红的绣花衣裳也给扒了,鞋也踩掉了,荷包也摘了,还有人乘机拧她胳膊,骂她是生了虫的烂稻谷死不要脸!
桂小伴长这么大虽然亲情薄淡,但基本的尊严还是有的,何曾受过这等折辱?顿觉天塌了下来!
宋氏一看这样,只能先把人放在隔弄堂的旧屋里。
桂小伴三魂吓得去了两魂九钱,病了一场,大约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变得多思脆弱起来,一日忽闻隔墙里哀乐哭声,方知是孟府四小姐殁了,又有院子除草的婆子嚼舌,说老太太又哀又悔,原指望小姨娘进门冲喜能救孙女,谁知这小姨娘竟是个灾星,不但不带喜,还直接把小姐克死了!
加上郗氏回来后又同老太太闹过几场,老太太也头疼了半个月才好,既然这样还留着她何用?说是要把她送到孟家远在吴江老家的庙里去……
偷听来的内容让她从头凉到脚,丫头还尖酸说了几句挤兑的话,便觉到了末路,冲动之下就投了井。
说来也是凑巧,她跳的那口井紧挨着墙,连日暴雨毁了墙根就在那时倒塌一片,正好有人路过听见了投水声,便进来一看究竟,发现井里有人扑腾便高声呼救,院里的丫头早想着要另投门路,谁也没把她放心上,但人真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她们也得倒霉,不得已拿出十分力气帮着一起施救,又亏得那人深谙溺水之人的救法,忙活一阵后人就有了知觉……
等桂小伴醒来时,身体已被孟柿的灵魂占据,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旁边围着两个快急疯了的丫头,迷糊间似还见到个男子轮廓,看见她动了,低声吩咐丫头把她扶起来,喂温温的米汤,然后就走了……
又过了几日孟府来人看她,说老太太知道她受委屈了,要寻个好日子再接她进去,没等她想出逃脱的法子,隔日清晨就被宋老太太和桂小伴的舅母领了进去,先是在老太太的偏屋藏了两日,之后便搬到含笑阁里去了。
含笑阁夹在孟燕集内书房和老太太的秋霭园之间,即是被保护也是锁牢笼,郗氏轻易伸手不到,就这么还算安宁的住了一段,直到昨天,外出十几天的孟燕集回来了……
得知母亲为他纳了个绝色小妾,难免心痒,又被宋氏撺掇过来看看,一看就心动了。
屋里只剩了两人,丹凤忽然盈盈一矮,好生给她行了个礼。
孟柿讶异道:“这是做什么?”
丹凤道:“这个礼走在前头了,将来迟早是要受的,老太太叫我过来说,你只管放心在这里住着,老爷的心不难笼络,凭你这样相貌,还有她的惠助,没有不成的……只是……我多嘴问一句”
她用手捋一下孟柿的衣领。
“小伴姨可是有什么心结?”
她语气和顺,眼光却不失锐利。
“没有”
孟柿可不是桂小伴,丹凤这人心机不浅目的不明,她信不过。
她从小体弱却聪明绝顶善察人心,豆蔻之年早夭,也有人说是过慧必伤之故。
“那你昨晚为何吓走老爷?”
“……你身上并没有疹子”
孟柿站着乌溜溜的眼睛睃她一下,并没有被戳穿的窘迫,丹凤眸子微转又说:“你可是,嫌弃老爷年纪大?……”
“姑娘想到哪儿去了?”
孟柿立刻打断她。
忍了气反问:“我身上有没有疹子你如何知道?”
“我遇着花粉便容易长……”
丹凤不动声色笑了笑,“那好说,我回头叫人送膏药过来”
顿一顿又道:“反正,老爷明儿过来,小伴姨可得想法子把人给留住了……这是,老太太吩咐的,这独院独户的待遇,是给姨娘的,不是给丫头的。”
说完昂着头出去了。
孟柿闷闷的坐下,眉头微锁,躲过昨夜,怎么躲明天呢?这日子靠躲终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