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愔自从知晓李大夫晚上要借宿之后,一整个下午都惴惴不安。
张恕的院子只有两间厢房,主屋她住着,另外一间张恕自己住着,那李大夫要是今夜留下来,必然是住到张恕那间厢房里,那张恕他……
他难道要住回主屋来?
闻愔坐在床尾,手中绞着衣角,不安地看向坐在桌旁的张恕。
他自然察觉了她的视线。
他也明白她的意思。
想到今日在浅滩上,她看见自己时害怕又惊惶,与昨日娇俏的小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终于发现了他的真面目?
已经厌恶他了?
张恕自嘲地向上勾了勾嘴角。
没有人会喜欢他。
她会这样害怕,多正常。
张恕抬眸,正对上她的眼睛。
闻愔视线一抖,就转开了。
张恕无所谓,“晚上我不会在屋里。”
闻愔几乎是下意识地立即问:“那你去哪里?”
张恕并不想回答,也知道她不是真的关心自己去哪里。
“夜深了我就走,明日天亮前回来。”
“……好。”
说完闻愔看了一眼他的手臂,“那你……现在要不要去床上休息一下?”
他的架子床上,歪歪斜斜地叠了一床丁香色的素面被子,配了象牙色的枕头。虽然面料似乎不是很好,但看上去好像很松软的样子。
这架子床已经不是他曾经的床了,已经铺满了闺阁女儿家的馨香。
张恕看了一眼,便直接道:“不用。”
他又道:“你不用管我,做自己的事便好。”
“……好。”闻愔想了想,又问:“那我一会儿,想搬一把椅子,去窗边看书可以吗?”
与昨日的有礼不同,现在她的声音里多了小心翼翼。
张恕看过去,见她恨不能坐得离他有八丈远。
今早怕牛的时候,还扯着他的衣裳,想要求他的保护,现在他已经是恐怖本身。
张恕心中莫名有些闷闷的。
他本想解释:不用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但最后还是没开口,只嗯了一声。
闻愔道了声谢。
她从圆桌旁搬了一张圈椅,放到窗户边。
圈椅并不是正对着窗户的,而是稍微有些倾斜的角度,这样闻愔即便坐在窗边,只要抬头便能看到他这边。
把椅子搬过去之后,她又把床上的枕头抱过去,放在椅子上当靠背。
做完这一切后,她便从衣柜的包袱里,翻出一本书,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屋里安静下来,屋外的雨声依旧哗哗地响个不停,吵得张恕心烦气躁。
闻愔看见过他上午在浅滩时的狠戾,后来治伤时赤果的身体,这些都让张恕觉得不自在;现在与她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这更让他不自在。
这姑娘待会儿要是不看书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怎么办?
还有一个下午,都要和她的待在一间屋子里,光是想想都非常烦躁。
这一天怎么这样漫长?!
他甚至都在想,若是待会儿她跟自己说话,他要说些什么。
张恕坐着独自烦恼了好一会儿,闻愔那边依旧很安静。
别说走动了,便是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他不觉有些奇怪,转头看过去。
如意菱花格的窗户开了半扇,雨水借着风势正好从窗边飘过,并不会打雨进来;闻愔许是看得兴起,不知何时脱了绣鞋,正盘着腿靠坐在圈椅上,一手举着书,一手慢慢翻着,看到高兴处还会无声地笑起来,甚至偶尔还摇头晃着脑袋。
窗外的雨势未歇,哗啦啦地响彻屋内,可是张恕看着坐在窗边读书的她,内心竟慢慢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