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笑着拍拍他哥哥的脸:“可我并不是因为他比你强才喜欢他,我看上他是因为他像你,”江陵说,“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像哥哥一样照顾我。”
陈清扬握住江陵的手,及时阻止了他轻佻的举动:“那你们现在……还有往来吗?”
江陵不由发笑:“当然没有了,我现在都有哥哥在身边了,还需要一个替代品做什么?!”江陵说着话抽回了手,顺着陈清扬的胸口滑下去,在小腹的位置徘徊,若有若无地触碰他的下/体。
陈清扬这次没有任其自然,而是往回收了收身子,不露痕迹地避开了。气氛莫名变得奇怪起来,兄弟两人正以一种尴尬的姿势,谈论着尴尬的话题,一时哑口无言,又尴尬地四目相对,而陈清扬这颗在生意场上上了发条一般的脑子却尤其喜欢在这种关键时刻掉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问了江陵一句:“那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哪个啊?”
江陵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搞得尴尬了一下,顿了顿,却慢慢看着他哥哥笑开了,凑过脸来,用嘴唇贴着陈清扬的嘴唇吐气:“……那……哥哥喜欢我是哪一个?”
江陵若即若离地用嘴唇轻碰陈清扬的唇角,一点一点地在伦理的界限来回试探,聪明地叫人难以抓住把柄,又勾引地让人五内俱焚。
明明是早已经被人玩烂的小孩子把戏,可还没撑得了多久,陈清扬就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稳了,他握住江陵的下巴,一把推开他硬逼过来的柔嫩:“江陵……”陈清扬缓了两口气,道,“你压得我没办法喘气儿了……”
第二天清早,陈清扬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完毕的时候,厨房都没来得及把早餐弄好。
等早餐的时间里,陈清扬独自一人在正院里转悠,贴着游廊绕了两圈,到西厢房前面站定了,一面仰着头打量着西边的三间屋子,一边思忖什么似得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南山正站在鱼池边喂鱼,看见陈清扬大早上一个人发愣,走过去问道:“少爷在看什么?”
陈清扬摇摇头,指了指厢房问:“最近有叫人打扫吗?”
“……少爷是说西厢吗?”南山回道,“前几天吴家公子来住,我差人稍微收拾了一下。”
“家具什么的都齐全吗?”
“里面的家具陈设还是少爷您之前在的样子,一点儿没变。”
陈峰在世的时候,陈清扬还没有资格住正房,在西厢房睡了二十多年,直到他父亲去世,他成了一家之主,才搬进正房居住。
“好,那你看着再补充一些家具进去,仔仔细细打扫一遍。”
“是。”南山点了头,又问,“是有什么贵客要来吗?”
陈清扬摇摇头,掐灭了手里烟头,边转身往院外走边头也不回地说:“给二少爷收拾出来,他年纪不小了,也该跟我分房睡了。”
南山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陈清扬半个身子已经踏出了院子。
“……少,少爷,”南山把手里剩的鱼食一把扔进鱼池,往前急走两步,朝着前面即将消失的背影喊道,“早饭您还没用!”
陈家主院的东耳室是一间专门布置出来供人品茗歇息的茶室,屋子难得的小巧精致,里面靠墙的红木供桌上摆着一盆黄杨木的盆景,供桌旁靠后窗的位置横放着一条藤编矮桌,桌上是几条古式的苎麻料茶席,席上置着一整套竹木制的茶道用具。
茶室房门半掩,隔着门缝可以看到院子里几个下人从西厢房里进进出出,一会儿搬把椅子,一会儿又抬张桌子,忙得热火朝天。
江陵背对着那扇门,在桌边一侧的草编蒲团上盘腿坐着,神态自若地欣赏对面的南山洗茶。
南山身后的落地大窗正对着后院那一小片的日式枯山水景观,却是跟前面完全不同的一番景致,细细的白色沙砾,耙制成如同水波一般层层涟漪,中间突起的几块岩石错落有致,奇特却不显得怪异,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孤寂感。
除了陈清扬自己的挚友熟客之外,一般生意上的普通朋友根本上不会被他请到这么私人的地方见面,所以这间茶室的使用频率比较低,闲得时候为多,连已经来了两个月的梅川也是头一次进来。
江陵今天又穿回了第一次跟梅川见面时的那件白色中式斜襟丝麻上衣,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金丝边框的眼镜,恢复了先前那一身书生气。
站在一边的梅川盯着他们家少爷看了好久,才突然从那两只落肩袖的款式上意识江陵上身的麻衫并非完全那种中规中矩的老旧唐装,而是略微做了改良之后的时尚潮品,看起来既含蓄又现代,倒是像极了陈家院子里那一处处中西融合的景观。
“陈家的院子很有意思。”梅川由此及彼,不由地有感而发道。
听到梅川的赞扬,向来懒得跟他多说一句的江陵居然破天荒地回了句“谢谢”。
对面正封壶的南山看到梅川略微惊讶的表情,笑着解释:“你看到的这些都是江陵少爷亲自设计的,少爷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学得就是庭院设计。”
“这……都是少爷的创意?!”梅川略微惊讶了一下,感叹道,“少爷还真是文武双全!”
江陵礼貌性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梅川被这一笑弄得有些心神荡漾,忍不住追问:“少爷既然在园林设计方面这么有造诣,为什么没有再继续深造下去了?”毕竟江陵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换了别人正应该在学校读书学习。不过话刚出口,梅川就意识到自己失了言,一个保镖,在雇主面前信口开河,多言多语,其实算是一种失职。好在江陵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不仅没埋怨他多嘴,反而耐心地跟他解释:“大三那年,陈锋死了,哥哥接管了家里的事务,我回来奔丧,然后就没再回去。”
“少爷……没觉得可惜吗?”
“可惜?”江陵抬眼看了看梅川,摇了摇头,“学这个是为了平心静气,没有安身立命的意思,我真正想的,是跟我哥哥待在一起……可惜他,”江陵叹了口气,“又蠢又笨有软弱……”江陵抬起头,看梅川一脸不解,轻声补充道,“在某些方面……”
梅川依旧不甚明了,却也懒得深究,便随口一句扯回了话题:“看来我和少爷很有缘份,我在法国读书的时候也曾修过园林艺术。”
“哦?”江陵显得有些意外,“看来汤先生也是富家子弟,怎么会想到来陈家干这种苦差事?”
梅川笑道:“少爷抬举了,谈不上什么富不富的,只不过双亲在世时有人心疼,一日三餐吃饱穿暖,都不需要自己操心,后来父亲在生意场上遭人设计陷害,家道中落,我没办法继续学业,才辍学去加入了法外军团,退役之后回国,举目无亲,只能靠自己去四处赚钱讨生活……好在大少爷看中了我,这才暂时稳定下来,有机会在这里给少爷做事……”
梅川确实在巴黎的一所商学院读过几天书,不过主修的是金融汇率,也从来没选学过什么园艺方面的课程,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一个人孤身在外,举目无亲……”江陵望着面前空气中一个虚无的点,叹了口气,“我知道这种感觉……”
“少爷之前的事……”梅川瞄了眼南山,看到南山没听到他俩讲话似得在专心泡茶,才继续接着说道,“少爷之前的事我略知一二……不过,现在为止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
南山把泡好的茶分好杯,先给江陵奉了一杯,又斟好一杯给梅川递过去,立在江陵桌边的梅川弯下腰去接的时候,南山顺势请他在江陵旁边一张空蒲垫上坐了下来。
江陵死死攥着接过来的茶杯,手指被杯壁烫得发红却仍然毫无知觉一般:“过去……”他喃喃自语,“我也好希望它能过去……”
话说一半,院子里突然传来家具磕碰的声响,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略微打断,几声带着脏话的咒骂从门缝飘进来,南山看到江陵不满地皱眉,立马起了身:“少爷,我出去看看。”
南山带了门出去,屋里屋外一时间隔成了两个世界,一个茶香缭绕,宁静闲适,一个嘈杂纷扰,人情冷暖。
江陵盘腿静坐,嗅着手里的闻香杯闭目养神。
“少爷……是有心事吗?”梅川问他。
“嗯。”江陵轻轻皱眉点了点头,却再没有下文了。
那轻地如同一声叹息般的气音,从面前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嘴里发出来的那一刻,梅川就已经忘了在他身边的这个人,曾是靶场上枪枪中靶的神枪手,是刁蛮任性的陈家二少,还是处处与他作对的催命雇主,而只当他是一个弱不禁风、身世悲惨、多愁多病又急需有人来怜香惜玉的美少年罢了。
“少爷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江陵猛地睁开眼,却并没有急着回话,他从茶盘里换了广口的品茗杯,低头吸了一小口茶汤,才突然地反问梅川道:“你值得我信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