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别!我从回家起就要为生计奔波,都三年不曾摸过剑了,手生得很。” “无妨,只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 见蒋绍平执意要打,惊春也没了法子,跟在他背后见他开了门,门外一群人蹲着听墙角。顿时她就在心中庆幸:好在刚才她没乱说话。 女孩子对她仍有敌意,却不像方才那样明显了,还主动捧了两把剑来,道:“不用去院子里,楼下桌椅都挪开了。” 蒋绍平点一点头,取把剑,从栏杆上翻身跃入厅中。 惊春……选择了走楼梯。 到了楼下,她先把钗环并钱袋子一起取下。 那女孩见状就道:“想来这位姐姐是位高人。” 旁人问:“何解?” “别人出手都抢快,独她先要解下配饰,可不是有十足取胜的把握才敢如此么?” 惊春道:“姑娘你想多了,我就是穷,怕丢了首饰不好向我娘交差而已。” 说得那姑娘跺了一跺脚。 惊春这才拿了剑,走到蒋绍平对面,双方先见过礼再动手。 她与蒋绍平师出同门,所用招式都差不多,只拼谁内劲更浑厚,技巧更娴熟。 惊春自称三年没摸剑,却非她自谦,而是真荒废了功夫。因她爹之死便有斗狠之故,她哥哥又为此变成了傻子,所以王氏最见不得她动手,生怕她也步上了她爹她哥的后尘。 再是切磋,过了百招惊春就开始显露颓势,她干脆弃剑认输。 蒋绍平也停下动作,只是望向她的目光别有些意味,“你是可惜了。”又问,“你可记得你走时,我同你说过什么?” 惊春道:“三哥你根本就没来送我,哪会有离别赠言?” “那你我二人初见时……” “你都把我错认成了别人了,我哪会去记着你到底说什么了?不过我倒记得三哥你那日穿粉衣,很是好看。” 蒋绍平道:“罢了,天色也不早了,我送先你回去吧?” 惊春问:“那我娘怎么办?” “明日我陪你去找一趟姜随。” 惊春闻言大喜,“那就谢谢三哥了。”说完她也不多留,拿了私物就走,生怕蒋绍平真要送她。 一时回到家中,因王氏不在,屋舍寂静,凭空生出些许幽怨之意来。 她先将可能用上的各色药物配上一小份,又在房里设下陷阱,这才简单洗漱一番,抱着无边烦恼勉强睡去。 许是受过追杀的缘故,她觉浅又多梦,平日里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在梦中也被无限放大,变得古怪离奇起来。 这夜她又梦见刚回家的时候,王氏认不得她,一口一个姑娘叫着,而哥哥又傻乎乎的,端了药一勺一勺喂她,碗空了也不晓得停手,还是羞恼非常的韩小珍走过来把他扯走,王氏又赶紧追上去,怕韩小珍对哥哥动手。 她觉得委屈,想张口发现哑了嗓子,一连憋了三天才恨恨地对王氏吐出一句:“我是惊春。” 当时王氏正端了汤药进来,宁宁躲在她裙子后面探头探脑。 这话一出,王氏登时愣住。 她又问:“娘你不记得我了么?” 王氏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记得记得,我自是记得的……惊春你回来了?你真回来了?”她摔了药碗,溅起的汤汁儿和碎片吓到了宁宁,她却浑然不觉,匆匆茫茫走上前来,一把抓紧了惊春的手,“我儿你可记得你姓什么?” “姓谢。” “你爹又叫什么?” “赵庸。”虽然一向对外声称他叫赵英雄。 王氏得了答案,立即又哭又笑,捧着她的手不住念叨:“你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竟回来了!”又在猛然间抬起头,“你这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 惊春只当是王氏怕她又跑,像之前那般一去多年不归,便说:“我不会走了?” 王氏欣喜若狂,“真的?” “自然是真的。” 得了她的回答,王氏笑了片刻,旋即又弯腰把宁宁一把抱起来,匆匆出门去了。 待两日后惊春的身子略好一点儿,能出房门稍微走动一会儿,才发现王氏这两天人影不见,却是为请红娘娘到家中来。 这红娘娘是镇上颇有名望的一尊神,说是附近一座无名山上的山神,最擅长招魂镇魂。倘若家中有人去世,或是小儿丢了魂魄,只消去这红娘娘庙里拜一拜,立马就能心想事成。 惊春见了红娘娘,倒是心疼起王氏来,“娘你还想着爹啊?” 王氏却道:“哎呦,你怎么出来了?快快回去!你身子可虚着呢,赶紧回去躺着。”进屋后又嫌太亮,指使赵惊凡出去买两匹黑布来,“要把你藏好,不能让那走了的孩儿又回来,你就会被他赖上。” “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说法?莫不是娘你胡诌的吧?” 王氏恼了,“都是你爹害的你,小小年纪就不拿鬼神当回事儿,以后有你吃亏的时候!” 惊春不明所以,只想着王氏从前并不迷信这个,怎么如今又转了性?莫不是这些年过得太苦,让王氏一腔苦楚无处宣泄,只能通通告知神明?若是这般她这个做闺女的也不好再劝,只能由着王氏挂了足足三个月的黑布,又关了她三个月不许出门。 …… 铛铛铛地乱铃声响起,一下把惊春从梦中惊醒。 她即刻坐起来,点燃灯,微弱的火光颤抖了两下,才渐渐稳定下来,将来人的形容照亮。 “赵傥?” 分明赵傥才是心怀不轨的那一个,火光一亮他倒先避过身子去,“你你你……有点廉耻心行不行?穿着打扮这般荒唐,你是想穿给谁看?” 惊春提醒他,“这是晚上,这是我房间,你半夜不睡觉跑来我屋里指责我衣装不妥当,你是脑子装了一个白露湖么?” 赵傥问:“为甚是白露湖?” 惊春直言不讳,“因为小啊,大了怕你脑子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