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萧莫尘嘴角上扬,好以整暇地用手撑着脑袋,半阖着眼睛,躺在了草地上。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离歌闭着眼睛,脑袋很投入地随着节拍摇来摇去,声音像黄莺,在这空荡的草地来回盘旋,每一句的尾音都带着媚人的小勾子,勾得萧莫尘心里发痒。
夕阳徐徐,晚风夕夕,河面上那一轮落日极其浑圆,散发着金光的光辉。此刻离歌背对着夕阳,身后渡了一层光芒,亲切又温暖。
背后的秀发被晚风吹地向前叉开来,纷纷扬扬地摩擦着她的小脸,每一根发丝都叫嚣着凌乱美。
此刻萧莫尘才停懂了她说过的那句话:你的每一根头发丝扬起,都够我心动好久。
他想,就算在生命的尽头,他依然会清晰地记得这天。归巢的鸟儿排列着怎样的队形,东山传来的暮鼓声隔多久砸一下,出海归来的渔夫唱着哪首歌谣,以及此刻他眼里的女子是怎样一般模样。
突然,歌声戛然而止,离歌张开眸子,嘴角的小酒窝凹深好大一块,含情脉脉地看着萧莫尘,问道:“萧莫尘,你愿意同我岁岁长相见吗?”
萧莫尘突然翻身而起,把头凑近离歌,她眼睛里的自己的模样,清晰可见。
其实他不太听得清她问的什么问题,脱口而出的是:“吻我。”
闻言,离歌是呆住了,全然想不到萧莫尘会做这样的回答。
在她发呆至极,他把袖子抬起,挡住马车方向的视线,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往他唇边带。
离歌已然不记得那个吻花了多长时间,恍惚间,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年少时的心思永远都是这般简单,那首歌曲,那日的夕阳,那时的少年,让她深深地记在了心底,一记就是一辈子。纵然往后有许多苦难,可那些温情还是有迹可寻的。
“公主,今日你真是太鲁莽了。”待其他人退下后,百里雪开门见山跟白素心说起今日清风殿内发生的事。
虽然当时她不在殿内,此事是后来小檀同她说起的,一听,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白素心不像是这样做事不记后果之人。
稍微想想,就知道宣帝在跟她假客气,这是帝王惯用的权术,安抚四方以章显其风度与气质。
谁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在大殿内任人点名挑选,还是一个战败国的公主。更何况,离中秋之日还有一段时间,白素心早早亮出心底的牌,会无心给五皇子招来杀祸,当场指名五皇子,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百里雪觉得白素心做事欠缺考虑,不妥当,白素心却不以为然。
她翘着兰花指,拿起帕子抹了抹沾了些茶渍的嘴角,心里头直叫好笑:她如今已不再是大杂院里任人使唤和欺辱的黄毛丫头,而是北夷的九公主,将来的皇后娘娘,凭她的身份,样貌与才情,主动了些怎么了?
她看中的男人,始终都会是他的,早一步晚一步有何干系?
只不过,她看中的男人有些禁欲,由于他母妃的关系,她特意花几日的时间去学了那首《洛神赋》,特意穿上南楚的宫装,将自己打扮地宛若天人,无懈可击。不曾想,他连看她一样都不看,甚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她。
食色性也,世上男人皆爱美色,除非,他心里有了人。
思及此处,白素心挑起眉,违心说道:“确实,本公主还是太心急了些。”顿了顿,她好奇地抬眸问着侍立一旁的百里雪:“吉吉,阿布将军知道我们互换了身份,你觉得他会听本公主吩咐吗?”
听了白素心的话,百里雪只是觉得疑惑,她为何会问这种问题。
阿布原是草原的第一勇士,可是后来在一次战场上被伤了一只眼,差点没了半条命,命虽保住了,可是失去了北夷勇士重于生命的尊严。
自那时起,阿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暴躁易怒,给谁都没好脸色,包括唐王。没人敢亲近他,但百里雪除外,他从来都不对她发脾气,甚至对她言听计从,关心备至。脱离了战场之后,阿布就成了百里雪的身边的第一勇士,像慈爱的长者一样守护着她,甚至不辞劳苦陪她来了南楚。
百里雪没有明回白素心的话,只是摇摇头。
她确实不知道,阿布性子太难琢磨了,她有些看不透他。
看到百里雪摇头,白素心像是早想到了一样,讽刺般地勾起嘴角,突然,又变了一副温和的模样,对着百里雪道:“昨日尚仪大人来授课之时,讲到御下这一节,她觉得本公主对你们不够严格,太过纵容,这样会养成不好的风气。做戏做全套,吉吉,你给本公主捏捏肩吧,慢慢来,总得让大人看看,本公主对所有下人都是一视同仁的。”
讲到下人这两个字时,白素心咬字极其重,像是怕百里雪忘了此刻的身份一样。
百里雪在心里笑她的刻意与虚荣,虽然她不爱百里家,却也知道自己的身体里留着百里家的血,那是正统的皇家血脉。
再多想了下,百里雪觉得着皇家血脉也没什么多大意义,而且,这条路是她自己要走的,应当从一而终。
就在百里雪撸起袖子给白素心捏背那一刻,白素心笑了。
狐狸眼微挑,脸上笑容阴险:慢慢来吧,是时候对手下人一视同仁了,不然,都该忘了自己的本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