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桌上很快被摆满了早点,虽都是斋菜,素得很,却样样精致。
青菜香菇粥,红烧豆腐卷,素三鲜,素斋包,鲜豆浆……道道叫人看得口齿生津,不觉胃口大开。
这是她特意命寒山寺的斋房做的,捐了不少香油钱,为了让那位神医吃的开心。
但今日,姜慕姻自己只吃了两口粥便没了胃口,而侍候在一旁的小厮手上,还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的菜肴与桌上的一致。
这份是要给神医送去的。
姜慕姻接过杏儿递过来的锦帕,擦了擦唇瓣,而后偏头淡淡扫了一眼小厮手上的东西。
小厮会意,立马上前,躬身询问:“大小姐可要现在过去?”
姜慕姻看着没有吭声,半晌却是道了句:“让斋房再备一份,先送过去给神医用着,我等会再过去。”
小厮一愣,却见姜慕姻已经让杏儿上前接过托盘。
女子缓缓起身,戴好面纱,而后才开口道:“杏儿,先与我去对屋一趟。”
她要答谢她昨夜里的救命恩人。
.
.
彼时,对屋里,武大瞪大了眼看着自家将军,一脸难以置信。
他见过将军很多种模样。
战场上,将军一身盔甲杀敌浴血,手起刀落,毫不眨眼;靖河决堤救灾时,将军一身粗布麻衣,不管裤脚浸湿,抢险救平民百姓于危难中;边疆塞外的府邸中,将军平日里也酷爱玄青墨色衣物,尤爱深黑。
深黑不易脏,沾血不易显,将军这种混迹在刀尖上的人,穿黑,委实极搭。
但今日……
武大看着跟前一袭月白的华锦衣裳,玉带缠腰,不知为何还来回踱步的男子,心中却不由还是暗暗感叹。
将军这样的体格,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若不看那半截人兽面具,倒不免还要叹上一句,陌上如玉翩翩君子,瞧着还颇有几分玉树临风之姿。
武大看得有些愣神,直到霍衍喝了一声,他才回神,也才发现将军终于停下脚步,正站在门口蹙眉看着自己。
武大心惊,急忙上前,禀奏道:“将军,属下已经派人在这寒山寺中暗中部署妥当,尤其是这院子,今后定是连一只鸟都别想再飞进来!”
霍衍薄唇抿着,没有发话,却是侧过身又看向窗外。
对面两名小厮很早送了早点进去,如今虽屋门紧闭,想必……她已然起身。
可现在日头刚出不过一会……
昨夜里,她受了惊吓,定然睡不安稳,恐……是彻夜未眠。
霍衍蹙了蹙眉,收回目光,回过身来,沉声问道:“可查清为何会有贼人闯入这寒山寺?”
男子脸色肃正,乌黑墨发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中,发冠泛着银白光晕,倒衬得男子周身气息不似往日那般刹人。
武大再度暗暗感叹将军今日竟连发冠都戴上了,收拾得这样体面,瞧着更似还有几分儒雅......
嗯?儒雅?
将军什么时候竟能和儒雅扯上关系了?武大猛地甩了甩脑袋,他一定是昏了眼!
“怎么?”
听得男子不耐出声,武大急忙收回心神,摸摸鼻梁,回禀道:“寒山寺此地荒僻,但寺庙不时也会迎来一些富商前来拜佛,便难免有些贼人流浪于此,寻机下手宰肥羊!而寒山寺守门僧人又不多,昨夜里恐不甚就被贼人溜了进来。”
“城郊一片的治安如今京中何人掌管?”
武大听霍衍这话,料想将军必定是要插手整治了,便道:“乃兵部的巡逻军。”
“林骁手下的人?”霍衍抬眼,道出了一个人名。
武大颔首:“正是。”
霍衍略思量片刻,便道:“派人与他说一声,这城郊一带的治安本将揽了。”
“是。”
武大领命,而后不见霍衍再有吩咐,便抬起头来,准备告退。
谁知一抬眼,却见他家将军正堵在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静默半晌,又把手收了回来。
武大看得一头雾水,将军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何曾这般犹豫踌躇?
且看那一袭翩翩白衣,更衬得这位将军今日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别扭怪异。
武大蹙了蹙眉头,将军为人少言不泄,心思深沉,饶是他跟在霍衍身旁好几年了,也向来难能知晓将军所想为何物。
莫说他区区一个副将,战场上,两军对峙之时,敌军将领也从未有一人能猜中过霍衍的下一步会如何打算。
也正因如此,将军用兵总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就在这片刻,将军却在他跟前,把手抬起握上门把,而后又放下,又抬起,来来回回约莫也有十几下了。
好玄乎。
将军行事果然还是那样叫人捉摸不透。
武大咽了咽口水,犹豫半晌,还是出声提醒道:“将军,那属下就先行去派人找林大人,而后再命人整顿这城郊一带?”
“嗯。”男子没什么表情应了声。
武大看着将军杵在门前纹丝不动的身子,张了张口又闭了上,有些无奈,那您倒是让路啊......
霍衍仿佛意识到什么,一时也有些尴尬,轻咳了几声,转身往屋中走来。
武大这才赶忙抱拳道:“属下告退。”
可就在他正准备推开门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女声。
“不知侠士可在屋中?”
声音轻灵悦耳,沁人心扉。
侠士?
武大推门的手一顿,本能转过身来。
谁知他刚转过头来,就看着他家将军猛地把茶盏放回桌上。
男人赫然起身,浑身似僵了几秒,而后墨黑的眼瞳竟一寸寸亮了起来,很快大步朝屋门走了过来。
武大还在发愣之际,身子已被霍衍一把推开。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将军双手握在门把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用了劲,最后疑似还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一举拉开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