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夫人揪紧了手中帕子,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就惹得这位大将军变了脸色,动了怒。
……
荷花池边上,婢女婆子乱做一团。
丞相府中这一荷花池颇深,又引得活水,妇孺们大都不识水性,不敢贸然下水去,只有几个粗使婆子拿着长杆在池边打捞。
而边上还有几个丞相府的婢女在拦着自家小姐。
段惜瑶玩闹之际,不小心把姜慕姻的荷包掉进池子里,得知那物乃姜慕姻生母遗物后,段惜瑶大惊失色,愧疚不已,竟想着自个跳入池中替姜慕姻拾起。
但她又不识水性。
府里的婢女自然七手八脚把人死死拦住,又劝道待前头识水性的小厮来了就好。
此时,姜慕姻站在边上,看着这一片偌大的荷花池,又见婆子打捞了许久,仍一无所获,眉头紧紧蹙着,脸色并不大好。
段惜瑶瞧见姜慕姻这般模样,更是愧疚得厉害,又不管不顾地想挣开婢女的手跳入池里。
推推嚷嚷的声音听得姜慕姻皱了下眉,偏过头去,瞧着段惜瑶看着倒是比自己着急,好似都快急哭了。
姜慕姻还是叹了口气,开口道:“惜瑶,这池水深,你别闹了。”
段惜瑶停住,哭着一张脸看向姜慕姻,“姜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母亲给你的遗物。不然我刚刚定不会乱抢……”
姜慕姻知道段惜瑶是无意,想宽慰段惜瑶几句,奈何真得笑不出来,最终只扯了嘴角,道了句:“无碍。”
边上杏儿瞧着自家小姐甚是忧心,忙握住了女子的手,却惊觉姜慕姻的手心不知何时是一片冰凉,心中更是心疼了几分。
怎会无碍?
国公夫人是在小姐出生之时就去世的,去的意外,所留给小姐的遗物本就不多。
这荷包是难得的一个……小姐素来珍爱得很,日日都戴着它。
可如今……
杏儿看着自家小姐不吵不闹的模样,又反观那位一直在着急跳脚的段小姐,只觉得心里更是闷闷生疼。
她家小姐就是太明事理!
这时,段惜瑶等了半晌,不见贴身婢女去带小厮来,又叫唤道:“怎么还没有人来?快去瞧瞧前头怎么回事!”
边上一婢女忙应是,可刚要前去叫人,就见着前头大丫鬟领着一玄衣男子向荷花池边走来。
男子面上戴着赫人的面具,周身气息泛寒,在瞧见此处情形之后,直接不顾边上婆子阻拦,快步走上前来。
姜慕姻正凝神盯着池面,盼着能看到荷包的踪影。
此处荷花池较为浑浊,荷叶又挡了个七七八八,但她的荷包里有放些香料,指不定是会沉到池底。
可就在这时,她的身子却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住,姜慕姻一愣,偏过头来,就见着男人正沉沉地看着她。
霍衍?
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可是丞相府的后院花园。
男人的额上沁上了一层薄汗,漆黑的眼瞳中隐着几分姜慕姻看不懂的神色。
姜慕姻微怔,“霍将军?”
霍衍看着面前这张泛白的小脸,女子一双极美的浅棕眸里,凝着一抹很淡的血红色。
她哭了吗?
这个认知刚涌上心头,就让霍衍顿时浑身不爽。
“在哪里掉的?”
男人的声音有一丝冷硬。
姜慕姻一愣,一时没懂他在问的是什么,没有应声。又见霍衍移开目光,冷冷扫了一圈边上众人,眸色阴沉骇人。
后院的女婢何曾见过这般情形,心中一惊,竟不觉腿软跪地。
杏儿在边上握着姜慕姻的手,再次见着这位霍将军,不知为何却觉得莫名心安,忙指着荷花池前头一处,道:“将军,小姐的荷包就在那边掉下的!”
话落,只见男人没再多言半句,径直大步上前,绕过众奴仆,又继续往池边走去,而后一脚踏进池中。
在众人震惊的眸光下,男子脚步不停,一步步接着向池中走去,高大的背影渐渐下沉,而后整个人很快彻底没入了池中,不见踪影!
这片刻不过瞬息!
姜慕姻脸色一变,脚下不觉向前迈了一步,却忘了手依旧被杏儿紧紧握着。
杏儿刚刚也被惊到,这会手突然被人拉开,偏头一瞧,就见着女子绷着一张小脸,推开了她,径直向池边走去。
她一惊,急忙上前又拉住姜慕姻,“小姐,这池深,您千万小心些!”顺着姜慕姻的目光看去,只见池面又恢复了平静,而女子的手中已然沁出了一手冷汗。
杏儿恐姜慕姻是担忧,又忙劝道:“霍将军定然是识得水性的,您别担心!”
这话一出,女子的脚步才顿住。
池边,无人敢在此刻多说一句。
这位辅国大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不可能不水性。最初看男子直接步入水中的震惊过后,也就自然平静不少。
但回过神来,目光却难以抑制地往姜慕姻身上瞧去,带着几抹好奇和探究。
而此时,姜慕姻并没心思搭理这一道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她一手被贴身婢女紧紧握着,另一只手死死地捏着帕子。
水里似没有动静,女子的指甲隔着薄薄的锦帕嵌入掌心细肉里。
这个不管不顾为她步入深池中捡荷包的男子,这个替她病重父亲请来神医的男子,这个甚至对她有救命之恩的男子......究竟为何,为何待她这般好……
姜慕姻怔怔地看着水面,心中几抹异常陌生的情绪翻涌而起。
直至池面扬起飞扬的水花,那人破水而出,她好似整个人才得以平静下来。
荷花池中央,男人一头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后背,颈脖间淌着水。
他只在水面露出了一个脑袋,却一手高高举着一个荷包。
姜慕姻看到他另一只手狠狠地抹了一下口鼻,而后向池边看来。
隔着中间一池娇嫩洁净的荷花,二人视线相触时,男人面具下的薄唇突然向上扬了扬,无声地同她道出了几个字。
姜慕姻怔怔与他对视,这一刻,她竟好似读懂了些什么。
他在对她说。
慕姻,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