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信息委员帮着把投影仪弄好,姚老师争分夺秒,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空档,让大家先把练习册上的几道例题解决了。 阮年正低头做题,突然听到教室里响起一阵嬉笑声,紧接着感觉宋菀拍了拍自己的肩。 “怎么了?” 她抬起头,才发现投影仪上出现了姚老师的笔记本屏保,是他们班军训最后一天拍的一张合照。 一个礼拜军训下来,灰头土脸在所难免。同学们开始互相调侃和嘲笑。 宋菀感叹道:“阮阮,你可真是在一群黑炭里白得发光啊!” 于柳闻言也附和:“还真是,阮年你晒不黑的吗?” “只能说多亏宋菀的防晒霜了。”阮年开玩笑道。 于柳“嘶”了一声:“等等,阮年是女生也就算了,为什么季淮也显得这么白啊?淮哥,你该不是趁我们不注意偷偷抹了防晒霜吧?” “滚。”季淮懒得理他。 宋菀仔细端详照片后哈哈大笑:“你和徐瑞轩也真是有胆量,居然凑到他边上,衬得跟刚从非洲回来似的。” “就是说!”于柳一拍桌子,“以后照相都应该让季淮和阮年两个人站一块儿,别去祸害别人。”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欢,讲台上的姚老师突然开口:“讨论得这么热烈,是都写完了?那请两个同学把过程写到黑板上来吧。”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宋菀,来写第一和第二题,于柳,三四题。” 宋菀悻悻地上去了,于柳瞪眼:“淮哥,我能直接拿着你的书上去不?” 季淮直接摊开练习册给他看,崭新空白一片。 于柳叹气,任命地拿起自己的去了。 阮年卡在了第四题。 她踌躇了一会儿,转过身问季淮:“最后一道题,你算的多少啊?” 季淮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没写。” “啊……” 阮年正准备说那算了,就听他说:“我现在看看。” 她抿了抿嘴,乖乖转回身。 不到两分钟,季淮便把写了几个步骤的草稿纸递了过来。 “原来如此,谢谢啦。”阮年甜甜朝他一笑。 季淮有点不自在地重新低下头,瞟了一眼自己尚未动一笔的练习册,索性继续开始算下一题。 * 上午两节课结束,又到了高一年级暂时可以休息的课间操时间。 季淮和于柳去了小卖部,宋菀和张荔作为正副班长被姚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阮年今天起得早了些,觉得有些困,便将头枕在手臂上,合上眼眯了一会儿。 等她听到预备铃,撑着身子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却看到了桌角的东西。 阮年的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尚没弄清状况,下意识往宋菀桌上瞥了一眼,怎么只有自己有? 这时,听到身后的于柳问:“季淮,你刚刚买的糖呢?” “什么糖?”宋菀好奇道。 “买完东西本来要找五毛钱的,阿姨说没零钱了,问送个泡泡糖要不要,结果淮哥说要加点钱买另一种。话说你啥时候开始爱吃糖了呀?” 季淮不答,只淡淡道:“想吃自己去买。” “别这么小气嘛,一颗都不能给?” 于柳又嘟囔了几句,见季淮压根没有动摇的迹象,只好作罢。 阮年怔怔地看着躺在自己桌角的红豆味奶糖,一时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 下课之后,她找了个宋菀和于柳都不在的空档,转身小声问后座的季淮:“我桌上的糖是你放的?” 季淮抬头看她一眼:“不然呢。” “可是,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啊?” “你不是想吃吗?”季淮的语气理所当然。 阮年一愣,随即才意识到昨天下午在学校旁的超市里,大概是自己躲在货架后面望着架子上的奶糖发呆,被季淮误以为自己想买着吃了。 虽然自己确实挺爱吃这个的。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正在踟躇的时候,季淮接着说—— “哦对了,今天放学我可能也得晚点儿回家,可能要麻烦你和昨天一样,在教室等我一会儿。” 阮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觉得有求于自己,才给她买糖的? 但在教室边写作业边等他,对她而言其实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没想到季淮居然这么“知恩图报”。 阮年点头笑笑:“没问题。” * 放学后,阮年在教室里写完了当天的作业,拿出专门用来写稿的笔记本开始改下周要交的杂志投稿。 墙上挂钟的指针滴答滴答转动,天色渐渐暗下来,暮色西沉。 大概是被教室里静谧的氛围感染,阮年格外专注投入,连有人进了教室也没有察觉。 直到杨慧猛地蹦到她桌旁,好奇地问了一句“阮阮你在些什么呢”,阮年才如梦初醒,迅速抬起头。 有个女生则开玩笑道:“该不会就开始写这周的周记了吧?” “没有啦。”突然被围住,阮年合上本子,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嘴。 另一个女生却凑了过来,似是想要直接伸手翻她的本子:“阮年你干嘛神神秘秘的,不能给我们看一下嘛,难道是在写秘密日记?” 阮年笑了笑没开口,杨慧却已经觉得不妥,正想要劝开那两个女生,眼角余光却看到徐瑞轩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连忙扬声道:“徐瑞轩,你快去趟办公室吧,徐老师好像一直在找你。” 原本还因为终于进了个球神清气爽得意洋洋的徐瑞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爸他——说了为什么要找我吗?” “没有,不过脸色不大好看。”杨慧如实道。 于柳拍拍他的肩:“兄弟保重。” “你别忙着幸灾乐祸。”徐瑞轩撇撇嘴,“八成是我妈把昨晚发现咱们熬夜打游戏的事儿告诉我爸了,说不定明天也会请你去办公室喝茶的。” “我去,不是吧。那也应该有淮哥的份儿呀!”于柳嗷嗷叫,“成绩差就没人权么?我不服!” 季淮这时已经回座位收拾书包了,他看了一眼靠在自己位置前,有的甚至把手搭在自己桌上的女生,轻咳了一声。 几个女生连忙挪开了些,却依然挤在阮年座位旁边没有散开。或许是因为季淮回来了,她们的嬉笑声反而更大了些。 “这本子真漂亮。” “是哦,在哪里买的啊?” “真的不能给我们看一眼吗?” 季淮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却不说话的阮年,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就涌起一股不耐,他皱了皱眉,问:“都围在这干嘛?” 女生们都吓了一跳,阮年在这时开始收拾书包,她们便只好悻悻地各自回座位了。 回家的路上,阮年兀自出神,冷不防感觉到季淮转过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头看向他。 “如果不想回答那些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开口拒绝?” 季淮问她。 阮年怔了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不想理睬那些同学的时候,不想回答她们问题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开口拒绝呢? 或许是因为她从小就学会隐藏情绪了吧,在人前永远都想要展示最友好温和的那一面,永远都彬彬有礼、笑脸迎人,以至于鲜少在除了家人之外的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另一面。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但—— “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随心所欲、畅所欲言吗?可以不加掩饰、不瞻前顾后地表达自己所有心情吗? “当然。”季淮答得斩钉截铁,半晌又补充道,“起码在我面前可以。” 阮年缓慢地眨了眨眼,而后,小声“嗯”了一声。 其实季淮话音未落,就已经被自己给腻歪到了。简直不敢置信,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会说这种话的人了? 可面前的少女眼睫微动,像轻轻颤抖的羽毛,每一下,都像是扫在自己心上。 季淮突然有点儿心痒。 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说些这种话,可她那副明明心里不乐意,却拼命压抑着怎么都不肯在脸上表现出来一丁点的样子,实在是叫他看不过去。 见不得她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