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分,一小时一小时过去。 秦忠信的烟瘾并不大,虽偶有上瘾的时候,却不多,平时也只是偶尔抽一根。但今天,华灯未上,他伸手摸向烟盒,已是空空如也。靠在座椅背上,双目微阖,朦胧中有前方的模糊影像。想着自己和她的交集并不多,她却这么牵扯自己的心神,自己不觉得干扰反而甘之如饴。脑里不自觉地发挥起想象,她现在哪里,在做什么,什么时间回来呢?现在没回,正常该是吃完晚饭后吧,这是一个男人起码的风度。不过,他现在极度地讨厌这该死的风度,心里却知道钱子瞻是个极有风度的人。那么,自己就静静地等着,等着那可爱的人儿归来。 微微的风从那扇打开的车窗吹进来,也送进他耳朵里车轮行驶在地面的声音。透过后视镜,看到了她。车子里面熄着灯,他靠着座椅背。他们没有看到他,或者想不到这辆车的主人在等这个院落晚归的主人。他看到她对钱子瞻挥挥手开锁进了大门。钱子瞻回头,发动了车子,不经意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面那辆车子,刚才也看到,只是心思都在身边的人身上,便没有留意。现在注意到却因路灯灯光昏暗看不太清里面的人,也看不清车牌号码。倒也没觉得奇怪,车停在对门,也许是周围的邻居呢。收收神,车子加速远去。 秦忠信并没有下车,也不知道下车又做什么。既然没有直面相遇,难道拉她出来问问?有点突兀,也没想那么做。只是就坐在那儿,看着院内,看着二楼的那扇窗户。看到那扇窗户就像看到她的人,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也算有价值的。看到二楼亮起灯光,等了一会儿,以为她会洗漱后忙自己的事情,然后时间逝去,她也进入休息。看了眼手机,滑开,又关上放下。或者,已见她安然回来,自己就先回去吧。可是抬眼,竟然看到窗帘拉开了一部分。他坐起身,屏住了呼吸,看到了那个美丽的身影出现在窗前。其实只能看个轮廓,看不清她,他却觉得自己看到了她的眉眼,一颗心跳动起来。让他失望的是,她停了片刻就退了回去,他眼神转黯,深吸一口气,握到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这时,手机屏幕亮起,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呼吸有霎那的停滞。然后,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沈洛凭着意识,觉得该打个电话,因为他停在了门前,因为上午那个电话里说“等他”,虽恼怒他昨天的唐突冒犯,却又觉得礼貌上该问候一下。她听到了电话接通的声音,却没有动静,他没有说话,他不说话。 等了等,沈洛开口:“秦先生,您……路过?” 两秒后:“等你。” “等我?” “你不等我,那就换我等你。” 沈洛一时语结,不知说什么。他在电话那端等她。数秒后,他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里:“既然出去了,就早些洗漱,早点休息吧。” “不,您稍等。”她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挂了电话。并没有多想,却拿件披肩,转身下楼。 秦忠信不知她是何意,放下准备走的念头,等了片刻,抬眼,看到站在大门的她。一件厚实的及踝长裙衬的她苗条修长,一手扯着披肩,一手抬起开锁。他一怔,关上车窗,推门下车,迎上前去。她走到门外。 “怎么出来了?” “既然来了……要进来喝杯茶吗?”走到他面前稍远的距离站定。面上平静地看向他,唇角轻牵,笑意似有似无,人却让开一步。 他静静地看她,看不出她昨天的情绪痕迹,没有客气。这次巴克没有跟过来,而是卧在廊下,看着他们。 “我们到餐厅喝茶可以吗?”进入客厅,她转头问他,闻到他身上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当然。”他知道她是避嫌晚上二人在二楼小客厅。 她把他让在餐桌里面横位的座位,倒不是特意安排的主座,又没有人吃饭,无所谓主次。 她准备去煮水,向他笑道:“秦先生今天是来喝茶还是专程来请我吃晚饭的呢?” “请你吃午饭。”他微笑着看她,淡淡地道。 意外的答案,是玩笑吧?有些不知怎么接话。 他看出她的疑惑:“钱子瞻比我早了一步。” 是真的。措不及防,一时放下了煮水的事情。压下情绪,她轻笑:“秦先生从中午等到现在?吃完饭又过来,周末难得这么有空。” “午饭还没开始,晚饭自然没轮到。”他轻描淡写。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其实他吃几餐饭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个成年人偶尔饿两餐应该没事吧?可是,饥饿的感觉,她知道,不太好受,男人也不见得就耐饿,那他?压不住心头的纷乱,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忘记了该做什么招待客人。停了几秒稳定住声音:“原来抽烟是可以挡饥饿的吗?” “呵呵,抽烟虽不是个好习惯,等待的时间里却是个好消遣。”他惊讶地挑眉,“其实偶尔一餐两餐不吃也没关系,不是说饿一饿可以排毒吗?” 停了一下看她还站在那儿不知想什么,好笑地提醒她:“不是请我喝茶?没有茶,总该有杯水吧。” “哦,抱歉。”她歉意地笑笑,到厨房直接从净水器接了一杯冷水递给他,又想起来是冷的,要端回去,被他扣住:“没关系,慢慢喝可以。” 她松开手,看他轻呷一口,还是转身去接了一壶烧起来。 “吃斋可以吗?”她站在水壶旁边问道。 他一时没明白。 “我不太会做饭,但煮熟还是可以的,您可以先垫垫。” “好。”倒没想到会有这等待遇,知道拒绝她也会坚持,便应了。心里一丝异样划过:这是否代表一种善意的释放?有一丝期待。 “您接受牛奶味吗?” “可以。”他疑惑地点头。 她转身进了厨房。 令他想不到的是她的速度还真快,十分钟不到她就端来了一奶锅粥,一股热热的夹杂了谷物香味的奶香入鼻。 递给他一个勺子并告诉他餐具已消毒。他垂眸,隐住嘴角的笑意,他怎会嫌弃她的餐具,消不消毒,有什么关系? 细细看粥,里面有燕麦片、玉米片、枸杞、还有他不认识的(后来知道是小麦胚芽)等零零杂杂的东西,浓度刚好。回忆自己吃过的所有大小酒店都没吃过这种粥,有些好奇,舀了一勺送进口,居然香浓幼滑,口感还蛮好。 “您先垫着,稍后给您一些青菜。” 她已打开两个灶头,把菜放进了锅里,刚才听到了刀切到砧板的声音。他没有阻止她,知道她不是故意客套。没有一个客套的人会直接把锅端上餐桌招待客人。五分钟后,两道青菜端到他面前。一道百合白灼菜心,一道白果焖小瓜,简单清淡,但很养眼,当然,也很养生。只是看看她一双纤纤素手,修长美好,微不可查的凝了一下眉,他不想这双手来做这些事。 “你呢?”他拿起筷子,看看她。 “我没有宵夜的习惯。就煮您一人份,考虑到是晚上,量可能少了点。”话落又想起他已饿了两餐。 他夹了一颗菜心入口,味道清淡,软嫩适度。 “味道很好。你还真诚实,不怕客人以为你怠慢?” “所以我不会自己做菜招待客人。” 他心头一跳,凝神看向她,张口欲说话。 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话,看到他的眼神,忙截住:“呵呵,我没把您当客人。” 他缓慢咀嚼。 “您是……”她想了想,“读者。” 还真是好借口,他安静用餐,不做深究。 两人不再说话。她往他杯里加了些热水,自己坐下来看他用餐。他吃饭的速度并不慢,却是安安静静,动作优雅。心里跳了一下,垂眸不再看。 所有食物一起,给他六分多七分饱,拿捏的还挺好。他感觉有生以来,尤其是创业以来,吃过各味各式的菜,复杂有之,昂贵有之,精美有之,但从没有今天吃的这样舒畅。 她把餐具收进厨房放进洗碗机。 然后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相陪。 昨日的事两人都没有提起,一时倒没有太多话。他低头看看时间,已是九点半。抬头看向她:“今天辛苦你。不早了,我先回去,你早些休息。” “好。” 她站起来,送他往外走,要出客厅时,他停住,她看着他。 等了两秒:“洛洛,你……” “秦……” 他听到“秦”字,不由凝了眼神,不过只是笑笑说:“算了。走吧。” 走出大门,他转身望向门里:“你先回房间。” 她微微一笑,转身回去。 他想把她拉住,但是没动。而且,一人门里,一人门外,中间隔着一把锁。看着她走进主屋,关上了门,也隔绝了他的视线。抬头看向二楼窗户,看到窗帘掀开一线,遂又合上。他坐进车子,又看了眼这个之前一直没感觉现在却让自己留恋的院落,发动了车子。 摇下车窗,晚风吹进来,冷冷的,很清爽,觉得今天这个冬天的夜晚真美好。秦忠信滑开手机屏幕,拨给一双儿女电话。 沈洛卸了妆,将自己泡进浴缸里。今天并没有多少活动量,都没带巴克去散步。但是除开在车上的小憩外整天精神上都是忙着的,一旦坐下来,方觉得乏了。现在泡在热水里,热水柔柔地亲着她的皮肤,让她整个人觉得放松、慵懒。不过她没泡太久,怕在这温温的水里睡着了。起来,擦干水,穿上睡衣,感觉身子轻松、温暖。出了浴室,护了肤,时间已差不多一个小时。没再读书或工作,直接掀被上了床。躺下身子,眼睛余光看到手机短信信号在闪,拿到手上点开,看到他的信息:晚安。 看了几秒,嘴角弯起笑意。没回复。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