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数据？！　　　　只一瞬间，江承安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走，他无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　　　　他拥抱过亲吻过为之哭过笑过的人怎么会只是一组数据？　　　　吕伟泽宽慰他道：“不用那么惊讶，她虽然只是一组数据，但是除了可以由我更改一些设定之外，她与我们没有半分差别。”　　　　“为什么是这样？”江承安犹在震惊。　　　　吕伟泽说：“因为我们其实也是数据，是对方世界这台电脑里的数据，我们都可以由对方世界的人更改，所以我们没有差别。”　　　　江承安渐渐恢复镇定，沉声道：“给我看她。”　　　　“你是要看代表她的那组数据？”　　　　“对。”　　　　吕伟泽犹豫片刻，随后绕到写字桌后，躬身凑近电脑，“我可以给你看，但你未必看得懂。”　　　　他移动鼠标，一层一层地点开文件夹，在最里层双击敲开一个极不起眼的图标后，一个黑□□面倏地蹦了出来，无数条长串的绿色数据重复交叠，快速流过屏幕，看不到起始，也看不到尽头。　　　　“这都是什么？”江承安走到吕伟泽身后，看得眼花缭乱。　　　　“我都说了你看不懂。”吕伟泽有一丝的不耐烦，“我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研究到一知半解，而且也是最近才稍微看得懂，你只看一眼就想懂，那怎么可能。”　　　　江承安把枪口贴到吕伟泽的太阳穴上，“那你就详细解释给我听！”　　　　被人用枪指头，吕伟泽立即放软语气，把头稍稍移开，与冰冷的枪口拉开距离，“我解释不清楚，不过等阮小枫到了‘零度’，我可以演示给你看。”　　　　“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枪口顶得更紧了。　　　　吕伟泽有些害怕，连忙道：“这里面的数据都是可以复制粘贴的，我找到代表阮小枫的那串数据，根据需要复制或者剪切，然后贴到希望她去的位置和时间，就可以了。”　　　　“就这么简单？”　　　　“只是听起来简单。”吕伟泽说，“这里面数据繁多，而且流动太快，很难找到准确的时间地点，操作起来一点儿也不简单。”　　　　“所以阮小枫有时出现的地点才会很奇怪？”　　　　“对。”想起有次将阮小枫送进了男厕所，吕伟泽不由地轻声笑起来，“我有时候会把她送错地方。”　　　　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江承安收起枪，掖到腰间，问：“那你这样做不是相当于把她放到她那个世界的某个位置和时间吗？”　　　　吕伟泽说：“其实两个世界的位置和时间是一一对应的，是重合的。她在她那个世界的某个位置，等于是在我们这个世界的相同位置。比如说现在，你所踩的这块地砖，在她那个世界里，这块地砖上可能也站着一个人，你们两人甚至可能是重叠的，只不过因为是在不同的世界，所以你们没有撞到一起罢了。”　　　　江承安想不明白了，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决定她是出现在这边还是那边？”　　　　吕伟泽说：“待会我找到代表她的那串数据，你可以看到，她的数据是漂浮起来的，那代表她已经不属于这个数据库，不在那个世界，那就只能是在我们这个世界了。”　　　　江承安俯下身去看电脑屏幕，“你怎么找她？”　　　　“这就是我解释不清的地方，这里面涉及很多算法公式，那个世界的每个人，每样东西都是一长串数据当中的一小截，我算出这段数据，然后才能找到对应的人和物。”　　　　“哪段数据是阮小枫？”　　　　“耐心等……在这里！这段！”　　　　吕伟泽试图用鼠标选中一截浮动的数据，但是数据流动太快，他总是捕捉不到。尝试多次后，他松开鼠标，终于放弃，自嘲道：“希望待会能顺利些。”　　　　他站直身体，舒展腰身，发觉一旁站着的江承安虽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但他的眼神却是空洞的，仿佛思绪已经游离到九天之外。　　　　“你在想什么？”他试图探着问。　　　　江承安蓦地抬眼看他，问：“你为什么会选中阮小枫？”　　　　吕伟泽怔了片刻，随后道：“其实我是选错人了。”　　　　“选错人？”　　　　“因为数据流动太快，就不小心选错了。其实我真正想选的人是她的室友——林惜，她是真正懂得微表情测谎术的人，跟云清一样。”　　　　“‘真正懂’？”江承安咬着他的字眼，“你的意思是说阮小枫不懂？”　　　　“对，她不懂。”　　　　江承安猜测道：“那在我没进屋之前，你说过一句她某个超能力又回来了……难道是指读心术？”　　　　吕伟泽抱起双臂，倚着写字桌，打趣道：“看来你已经适应这个离奇的世界了。”　　　　“所以阮小枫总是能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不是因为她能读懂别人的表情，而是因为她根本就能直接知道别人的想法？”　　　　吕伟泽点头，“没错。”　　　　江承安惊讶地盯着好似爬满绿藤的显示屏，“这也是通过改变数据做到的？”　　　　“是。”吕伟泽说，“我集合了云清掌握的所有测谎知识，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编写代码嵌进阮小枫的数据里。不过因为是我自己后加进去的数据，不如原始数据来的稳固，所以她跨越十年时间那一次，这段代码就散落得七零八落的，她也就失去了那个能力。等我再修复好这段代码，重新嵌进她的数据后，她才又恢复这个能力。”　　　　经他这样一说，江承安自然而然地记起了阮小枫那奇怪的记忆断裂点，“那一次，除了丢失那个读心超能力之外，她还失忆了。但为什么她只记得她车祸前的事，却把之后的事都忘了？”　　　　吕伟泽皱着眉头，眯眼思索着，过了会儿说：“这个我也解释不清楚。可能是她在车祸中伤到大脑，导致她记忆存储方式发生改变，所以才会不记得车祸后的事吧，也许吧，我说不清。”说完，他看了看手表，嘟囔道：“也不知道阮小枫现在是到哪了？”突兀地转移了话题。　　　　江承安察觉到这一点，用锐利的目光紧锁着吕伟泽，“是说不清，还是不想说？”　　　　吕伟泽听了他的话猝然抬眼，怔愣地看他，随后轻笑道：“当然是说不清，我是研究电脑的，不是研究人脑的！”　　　　江承安去摸腰间的枪，“看来只有……”　　　　“别别别！”吕伟泽见状连忙扬手制止他，“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他轻轻叹息，视线在整张写字桌上溜了一圈，“这张写字桌上有三台电脑，一台是数据库，另两台是做什么用的你不好奇吗？”　　　　“好奇，一直想问呢。”江承安已经摸到枪柄的手又垂了下去。　　　　吕伟泽一面按开最左边的那台电脑，一面看着右边那台电脑道：“这台电脑就是普通的电脑，我用来看新闻的，确定阮小枫是否成功改变了过去。”他转过头去看左边，等左边电脑已完全启动好后，他道：“这台电脑其实也是那个世界的数据库。”　　　　跟先前一样，他在一层层文件夹中找到一个图标，双击点开，又是同样的黑底绿字的数据库，只不过这里面的数据是静止的，而且比先前多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细线，仿佛一张细细密密的激光渔网。　　　　“这些都是什么？”江承安问。　　　　“这些线代表着人与人之间的关联。”吕伟泽移动界面，放大，“看得出哪段数据代表阮小枫吗？”　　　　“这段。”江承安伸手指了指一段漂浮起的数据，“为什么它周围没有线？”　　　　“在任意一个世界的数据库里，如果一个人死了，这个人与周围人的关联线就会全部断开。也就是说——”吕伟泽停顿了一下才道，“阮小枫在她那个世界里已经死了。”　　　　江承安微微张着嘴巴，不敢相信，一直摇头，“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她的确是死了。”吕伟泽一脸遗憾地说，“她在她的世界出过一次车祸，便是她对你说起的那次，那时她就已经死了。其实云清死后，我一直在考虑利用那个世界的人改变我们这个世界的过去，以阻止云清死亡的命运。所以我没日没夜地写那段读心超能力代码，用去整整一个礼拜的时间，写成后我便立刻去数据库里找人。我大致计算出阮小枫和她室友坐的那辆出租车会出事故，不过我希望死的人是林惜，但是不是，是坐在副驾驶位的阮小枫。她死后她的数据会立刻破碎，但我赶在它们破碎之前将它们固定住了。因为她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她那段没破碎的数据自然就到了我们的世界。固定好代表她的那段数据后，我把写好的代码嵌进去，并且又写了一些记忆程序加进去，让阮小枫误以为她车祸后没死，而且还带有那个超能力过了两个月的大学生活。等到两个月后，我查清了张海清、高星还有你父亲还有原本的第四个凶手分别有可能杀过什么人后，才在她的记忆里又增加了另一段车祸的记忆，让她以为是那次车祸造成穿越，然后才给她布置了一系列的破案任务。”　　　　江承安忽觉自己脚下有些飘忽，仿佛所有的地砖都如雪片纷纷扬扬塌陷，他浮在空荡荡的黑暗里，随时会坠落。　　　　他用一只手撑着桌面，勉强站住，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那么那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这具身体，在哪？”　　　　吕伟泽向正对着写字桌的白色木门扬了扬视线，“那间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