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尔利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伤心了,可能又要爆炸了。
他迅速跳起来退避三舍。
但想象中的爆炸声迟迟没有出现。
伊莱只是在那儿安静地啜泣着,地上的湿痕越来越多,嘴角还挂着黄色的饼干屑。
“又哭,你是水做的吧。”维尔利抹掉那块碎屑。
“我才……嗝……没有哭。”伊莱的嘴微微抿成へ字形的弧度。
这反驳毫无说服力。
“是是是,你没哭。”维尔利暂且顺着他说。
“我就是没哭,你走开!”伊莱像个鸵鸟一样埋着脑袋,被绑缚的身躯笨拙地扭了扭以示抗议。
维尔利看笑了:“真要我走开?你想松绑吗?”
伊莱不吭声了。
“你保证不再跑,我就给你松绑。”维尔利又道。
伊莱沉默着,似乎在认真思考。
几秒后,他声如蚊蚋地答应:“我不跑。”
“早这样不就好了。”
维尔利说着解开捆住伊莱手脚的麻绳。
伊莱的手腕和脚踝已经出现鲜明的红痕,他皮肤白,这些痕迹就更为吓人。
伊莱活动了一下酸软的手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维尔利伸手搀扶住他。
“我带你去睡觉的地方,你好好休息下吧,也考虑下以后的打算。”维尔利道。
他家共有三层,一楼是客厅,厨房和卧室,还有个连着外面花园的杂物间,底下是放酒的地窖。二楼面积只有一楼的一半,有一截是伸出去的小阳台,除去洗手间外只有两间房,一间是书房,另一间是训练室。客人来了一般是安排在有床的书房。
维尔利带着伊莱走进书房,铺好被褥收拾出整洁的床铺,顺带擦了擦窗沿和部分书架上的积灰,给房间里的烛灯更换了新的灯油。
既然伊莱要在他家长期叨扰,这些准备是不能少的。
维尔利把伊莱牵到床铺前,指着枕头说:“你看看这个柔软度合不合适。”
伊莱坐到床上摁了摁软绵绵的枕头,没答话。
维尔利当他没有意见,嘱咐道:“睡前记得吹灭烛火。明早我要出门,下午才回来,在那之前我会准备好早饭,你记得下来吃。”
“不用做了,我不吃。”伊莱硬邦邦地说。
维尔利:……
他知道伊莱面板上写着19岁,心智却不能当作成年人看待,但知道归知道,不生气还是很难的,他忍到现在已经很辛苦了。
“你到底在气什么?”维尔利抱起双臂,歪了歪头,“你炸了我院子三次,说什么都听不进去,非觉得我们要伤害你,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
伊莱眼圈瞬红:“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相信我。”
“啊哈,”维尔利气极反笑,“你也不见得相信我啊。”
每次都用爆炸解围,还说不是故意的,他是傻子才信。
一瞥伊莱红肿的眼睛,维尔利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好了好了,咱们打住,我不在这儿刺激你了,晚安。”
没再看伊莱的表情,维尔利干净利落地转身关上了房门。
……
次日清晨,院子里飘满薄薄的雾气,尚存的月季和三色堇的花瓣上凝聚出晶莹的露珠。
维尔利伸了个懒腰,打开窗,一脸享受地嗅着院子里的花香。
完美无瑕的早晨。
他哼着小曲儿,走到厨房优哉游哉地做起早饭。
材料:两片吐司,一个鸡蛋,一个番茄,适量炼乳,半根火腿。
步骤:1.煎一个鸡蛋。
……
等等。
维尔利一边煎鸡蛋一边陷入沉思。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维尔利又清点了一次料理台上的材料,这个量非常适合他这个独居的单身男青年。
独居的,独居的……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昨天开始他就不再是独居了,楼上的书房还睡着一个坑爹的小炸.药包。
因此他得再多准备一人的份量。
刚睡醒的脑子逐渐清醒,记忆如潮水漫上,想到昨晚炸出的坑洞还没处理,维尔利瞬间一点也不想做饭了。
伊莱不是说不用管他么,那就不做那小子的份了。
……不行。
那小子现在是他负责的勇者,这顿饭他必须做。
可他图什么呢?做了也讨不到好。
维尔利烦恼地抓着头,此时一股焦味直冲鼻端。
鸡蛋糊了。
维尔利一抖擞,赶紧把鸡蛋抢救出来关上了火,忽的灵机一动。
很好,他宣布这只煎糊的鸡蛋就属于伊莱小朋友了。
维尔利切番茄。
哎呀,手滑了,切得只剩皮了,给伊莱吧。
维尔利煎火腿。
哎呀,手滑了,火腿也焦了,给伊莱吧。
维尔利抹炼乳。
哎呀,手滑了,拿成味增酱了,给伊莱吧。
——反正也不吃,那就不可能踩雷,不是吗?
做好两人份的早餐,维尔利扫了眼楼上书房的大门。
门紧闭着,看起来里面的人还没睡醒。
拿起自己的那份三明治,维尔利披上外套,出门给院子里的植株都浇了一遍水。
五颜六色的花朵含苞吐萼,争奇斗艳,苹果树的枝叶迎风招展,再等上几月就可能结出甜美的果实。
这一切与一旁惨烈的烧焦痕迹对比鲜明,令维尔利望之心痛。
摊上伊莱那家伙真是有够倒霉的。
维尔利叹着气放下水壶,离开了家门。
数分钟后,二楼的窗帘刷刷拉开,阳光斜照进书房。
维尔利在楼下做饭的时候伊莱就已经醒了,那之后他就躲在窗帘背后透过缝隙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
直到看见维尔利的身影缩成一个小点,伊莱认为自己可以行动了。
手脚上的绑痕隐隐作痛,伊莱强行忍住,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下了楼。
他对餐桌上摆放的三明治视而不见,就这样冲往了大门。
门的背后是自由,出了这扇门远走高飞,村民们就找不到他,那束光也不能再找到他。
伊莱欢欣而忐忑地把手搭上门把——
……肚子好饿。
伊莱退回到餐桌旁,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一边朝三明治伸出了手。
等出去了他会自己找东西吃,决不依靠任何人。
伊莱这么想着,下嘴咬了第一口。
伊莱:???
这难以形容的味道。
他吃过两次维尔利做的饭,实在不相信那个人做的东西会有这种味道。
于是伊莱咬了第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