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小树遭砍,大树被人拿油锯伐了,就剩地边二棵古柳。
这二棵古柳据说是他爷爷小时候种下,少说百十年,人家要花二千块钱买走,他没舍得,也不缺那二千块,说什么也不卖。
三分玉米地是自家的,地边也是自家的,虽然使用权租给别人了,但二棵古柳属于他家财产,他能安安心心保住。但下边山林却是别人家承包,他无权干涉。
山林早被砍伐得没剩下啥东西,大树锯了卖钱,小树砍来烧柴。那一片山坡光秃秃,只剩二棵古柳,冬天还没发嫩芽子,柳枝也是光秃秃的,和周围山坡儿一样,没点生气。
和他几十年人生一样,没点生气。
和他剩余的年月一样,没点生气。
……
郝维明心里想不通,这次的梦怎么就这么真实呢?
愣了好长时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手往上一抬,一耳光子往脸上扇。
他担心自己老脸皮子厚,手劲儿使得很重,啪一声,然后一股火辣辣的疼在脸上泛滥,耳朵遭受连带伤害,嗡嗡直响。
不是做梦,怎么就不是做梦?
他一下子更发懵了,咋就不是做梦?
几年来做了几十上百次的梦,怎么就不是梦了呢?
“啪”一声耳光子响,惊动了站在对面的姑娘。
陈希也愣了一下,然后有点发懵了,而后惊慌了。
“维……维明哥,你别这样?”
耳朵都被扇地嗡嗡响,郝维明一时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他只觉得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身体绵软无力,好像控制不住。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酸冲的感觉在喉头忽上忽下。
很久后,他回过神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上辈子不是没看过小说,生意闲下来,他听听小说,都市类重生小说不少。
他知道自己这是重生了。
重生在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梦里,重生在那个一辈子都追悔遗憾的时刻。
是上天可怜他虚度的三十多年光阴,还是可怜他那不能完成的旧梦?
应该是的,应该是的!
……
可那又怎么样呢?
郝维明很清楚的,自己不可能留住她,不可能改变自己和她此刻离别,此生再不相逢的宿命。
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十六岁孩子难道能改变什么吗?
是阻拦她娘带她外出寻找生路吗?
自己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阻止她们娘俩逃离这个苦不拉几地方,逃离他们那个煎熬的家,逃离她那混球父亲?
而且听说她们娘俩去了大城市里,后来她娘赚了大钱,她又出国念书。
她在国外嫁了一留美博士,过得不错。
这样幸福日子,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止呢?
就算自己昧良心去把她爹叫起来,她爹拎二人回屋,她们娘俩遭一顿毒打……自己怎忍心呢?
而且真要那样做,自己和她这辈子就成仇人了。
……
郝维明沉重喘息着,好像这突如其来的现实是一个天大的惊喜,但这个惊喜背后藏着比天大的束手无策和注定分别。
他一下子有些窒息,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样,给你一颗糖,然后扇你一耳光。
吃糖,脸火辣辣疼一辈子。
不吃糖,一辈子都想着那甜。
最怕最爱的人被绑上了炸弹。
是放手呢?
还是粉身碎骨?
真难选择!
这实在太让郝维明煎熬了,心里像被钝刀子一片片割,引来一阵一阵的疼,心血顺着刀口缓缓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