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院子那个张刚荣情况也差不多,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张刚荣他爸修路的时候腿摔断了,没有钱治腿,赤脚医生给做了简单的处理,结果成了瘸子,没法做重活,稍微一用力脚就疼得难以忍受,遇着下雨天像钢针扎刺。
家里压力压在张刚荣老娘身上。
生生把个四十不到的妇女熬成了五六十岁老太婆,皮肤黑的不像话,身上脸上瘦而无肉,颧骨都突得老高,还有点肉的一双手上全是老茧,让人看到都觉得心酸。
张刚荣忍不下心看老娘受罪,也是初中没读完就辍学回家帮家里种地。
虽然知道李大春说的这两人都是老实肯干的人,但郝维明却还是感到奇怪。
这李大春自家也那么多穷亲戚,哪个不是衣服打满补丁,一天只吃两顿高粱面稀饭,日子过得凄凄惶惶,哪家不愿意挣这十元巨款呢?
要知道就现在大队里男人们每天挣的公分算起来最多也只有一角几分钱,一个月四元钱都挣不到,扣除口粮,还有可能欠钱。李大春怎么没有先紧着他自家亲戚反倒是先帮起刘爱华和张刚荣两家。
“爱华和刚荣他们是不是找过你?”郝维明疑惑地看一眼李大春。
“没有。”李大春摇摇头,叹了口气,“我是看那两家人里过得实在是太造孽了,我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而且两个娃也是踏踏实实勤快肯干的人,做起事情肯定也让人放心。”
郝维明点点头,他信李大春这话。
虽然李大春看着是个大大咧咧的,但实际上也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郝维明这些天也是看在眼里,觉得自己并没有用错人。
其实就算刘爱华和张刚荣真找过李大春,他还是会同意的,也就只是顺嘴一问。
“那你等下就去跟他们说,明天早上让他们拿钱,一个去七队鸡冠子山那边支个摊子收,一个去二队宋家山那边收。”
郝维明取出几张票子和一小沓收购凭证,递给李大春。
想了想,又抽出两张大团结,“他们这个月的工钱先给了,让他们应应急。”
“对,我看着两家都快过不下去了,有这提前十块钱,两家子可算能缓过气了。”李大春点点头,也是一脸的欣喜,似是对郝维明的为人处世更加信服了。
觉得自己没看错这个小不了自己多少岁的侄子,是一个有胆有识还心怀良善的人,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大春叔,你快把钱给他们送去吧,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去其他大队。”郝维明看到李大春急不可耐表情,就连忙笑着催促。
“好,我这就去。”
李大春急忙笑着就三步并作两步,先朝着刘爱华家去了。
做一旁的陈卫兵就担心道:“维明啊,招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啊?”
“放心吧,卫兵哥,应该没什么问题,爱华和张刚荣他们我了解,都是老实聪明的人,应该应付得过来。”郝维明笑着递一根烟过去,悄然打量一下陈卫东的这个哥哥陈卫兵。
这人看着说话做事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但谁能想到这人前世八十年代第一波下海潮就去了南方,不知是什么渠道发了一大笔横财。
心思真真的大,什么赚钱搞什么,好像在温州去建过皮鞋厂,然后被一把火烧得他元气大伤。
蛰伏了几年,不知怎么就满血复活,然后又看好楼市跑到琼岛去炒楼。
到最后也是搞得倾家荡产,如果不是他弟陈卫东搭救一手,恐怕要像那破裂的泡沫一样,炸得粉身碎骨。
佩服这人表面畏畏缩缩下隐藏的熊心豹子胆,但郝维明却一点不敢相信这人。
毕竟前世的事实证明,这人的见识和判断力配不上他的野心,眼高手低,不能见好就收,只能落得凄惨的下场。
如果不是因为陈卫东要上学,日后要当兵,陈家又只剩他这么一个年轻人,陈卫东的姐姐陈卫红又已经嫁人,郝维明是肯定不愿让陈卫兵来帮忙的。
这样一人放在自己身边都是个麻烦。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人虽然没有远见卓识,但肯拼肯打,有雄心大志,说起来对他也有好处。
这说不定是一员冲锋大将,恰好缺自己这主帅坐镇。
要是能掌控得住这人,运用恰当,说不定能披荆斩棘,在市场上夺得几座席位也说不定。
然后回头想来,李大春、陈卫东、刘爱华、张刚荣这些人虽然前世的身份地位各方面条件高低不同,但未必都是无用之才。
只要自己能给他们人生路上指引出一条好路,未必不能帮助他们成就一番事业,又或让他们帮助自己成就一番事业。
他越想着,竟然有一种众英雄来聚瓦岗的感觉。
不对,还只能算众草莽来聚柳坪,至于日后如何,还真有种让人期待的感觉。
不过自己在那好一番臆想后就无奈苦笑一下,竟然开始做白日梦了,举个竹竿子,让人学狐狸乱叫,就真以为自己能称王称霸,倒也闹得个老脸一红。
怎这么不知廉耻,不要碧莲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