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水牢里。
地坤背靠着柱子,衣裳齐整,发型完好,只脸色苍白些,他正闭目聚神。
“天乾走了?”
地坤的声音明显虚浮无力,看来已经聚不起灵力了。
“嗯。”
地坤冷冷地勾唇一笑,“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终归是我一败涂地。”
“他为我祛散了魔气,自己估计累的不轻。何必如此怜悯我。”地坤睁开眼,眼中一片冷冽,“也对,他赢了,所有的一切。我如今连个龙王都不是,堂堂天帝,自然该护佑我们这些弱者。”
白赤见到师兄如此,不由十分痛心,“师兄,你何苦这般编排天帝。你们从小便争斗不休,他当了天帝后是对你严厉了一些,可你们始终是亲兄弟。”
“亲兄弟?”地坤笑了,“你应当知道,我和他从小便不在一块。你与我同在元尊门下修行,而父帝却只传授他一人。”
“从小到大,父帝只对他委以重任,他也从未将我放在眼中。你还能算我半个兄弟,他,又算什么?”
白赤一时红了眼。
一为天帝不平,二为地坤称他的这声兄弟。
白赤委屈道,“你一个月前还想断了我的龙耳,抹了我的记忆,恨不得杀了我。”
地坤沉默半晌,道,“我没想杀你。”
“没了六角古镜对我的压制,我一时失了神志,却仍是留了情的,否则,你又怎么可能逃脱得了。”
“师兄…”白赤眼眶含泪,显然是感动到了。
……
我和千里对视一眼。
我: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兄弟认亲大会吗?
千里:淡定。人家是龙,六界总共也没几条,亲缘淡薄,有这般袒护之情已是感天动地了。
我:…行。
千里问,“你早就知道自己入魔了?”
地坤沉声答,“是。千年了。”
“你应当早些除去的。”
“想过。可入了魔,只会越陷越深。遇到你们,我算是下场好的,不过是个废人,没有沦落到被锁到冥曜塔里去。”
“你莫要自暴自弃。”千里笑了笑,“你的灵基是上古之神一脉传承而来,比起别人自有优势。”
地坤自嘲道,“天乾虽是散了我的魔气,可我的魔根已经种下,灵基已毁,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有优势又如何?如今也只能困于这东海底,等着天罚。”
“我能帮你除去魔根,再筑灵基。”千里负手而立,显然胸有成竹。
这家伙……最近好会耍帅。
地坤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此话当真?”
千里含笑点头,“自然。”
千里看向白赤,“你胸前的这片心头鳞,可以给了。”
白赤愕然,摇头,“这不是我的,是天帝的。”
说着,白赤将一片金光闪闪的鳞片取了出来。
地坤大惊,讶异道,“他拔自己心头鳞做什么?”
我做了个初始猜测,“说不定是天帝当得太舒服,腻了。”
千里好笑地摇摇头。
白赤似是瞪了魂爷我一眼,对着地坤,语重心长道,“师兄你们啊,在水牢里吵得不可开交,天帝骂得你狗血淋头,师兄躺地上那般无力,还是回骂过去,两人恨对方恨得牙痒痒。师弟我心里都不好受。”
“但说到底,你们还是亲兄弟。”
“亲兄弟之间哪能有宿仇…”
“能,不废话么?”我微笑,有礼貌地提醒道。
白赤咳了声,正色道,“天帝多年前就算到师兄你必有一死劫,几千年前就拔下了自己的心头鳞,用天界灵气小心护养。”
“这千年来多次派我前来看望你,是想知道你这里是否有什么异常。包括天帝命我去寻乾坤罩,也是因为发觉乾坤罩有了不寻常,怕你有危险。可师兄总觉得是天帝派我来监视你。”
想了想,他又道,“虽然确实是有一点看住你的意思。”
“不过,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师兄竟沾染上了魔气。”
“若非千里公子封印了你,又封住龙宫出口。此事传到外界,纵是天帝,也保不住师兄你了。”
“你说的是真的?”地坤一时有些恍神,喃喃道,“他…”
白赤叹了口气,“天帝这人,比起师兄你,是古板拘谨了些,也不曾对你说过什么好听的话,但天帝温和大度,心中有乾坤,这些并不是为了当天帝装出来的。”
“师父也说过,天下之人各有其命数,天帝生来便传袭古帝神力,他本就是天帝之命。真不是天帝想与你抢什么。他自当了天帝,这近万年来,你惹的祸,哪样不是天帝给你摆平的。”
“你能云游四海,结交兄弟挚友,可天帝亲缘寡淡,肩负重任,只能万年来独自守着冰冷的至尊大殿。高处不胜寒,身在高位,冷了太久,孤独了太久,有时候真的会忘了该怎么对别人好。”千里神情淡然,偏偏又似有感而发。
地坤垂着头,半晌没有动作。
地坤肩膀动了动,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半是苦笑半是自嘲道,“也许是我,太执拗了。”
“天乾打算如何处置我?”
白赤摇头,“我不知道。我告知天帝你的消息后,他便亲自下界,师兄的事除去龙宫之人,再无外界知晓。”
“天帝震怒,却确实不知该如何处理你。”
“心头鳞还回去吧。”地坤抬起头,面目没了之前的狰狞恨意,一派坦荡,倒也像个英俊贵公子。
“我所做的一切,罪大恶极,他仍护了我,已为我偏袒至此,有此情谊,我地坤此生无憾。”地坤的眼中竟有了些晶莹的泪水。
地坤挺直腰背,“我自会去阴界阎王老儿那,受领惩罚,灰飞烟灭或是永驻阴界。”
千里问,“你可还要修复灵基?”
地坤苦笑,“我已生死志,还要灵基作甚?”
“胡闹!你乃古帝嫡子,承上古之神血脉,又是我的胞弟,怎么能轻易殒于世间?”
天帝一身金袍,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
地坤身体一震,看着天帝,眼神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