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从荷包里摸出两块碎银子,递了过去:“麻烦你了。”
“沈姑娘客气,你们几人都是好相与的人。不像那边的那位客人,每日睡在柴房里,也不见找个正经营生,有钱喝酒,没钱就去赌。”小二皱着眉头,满脸嫌弃。
沈明月望向角落,那里躺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他的头发上沾满了油渍,一时看不出是黑是白,甚至瞧不出被挡在头发下的脸是年轻或者是衰老。
这人察觉视线,猛得抬头。眼眶里是两团黑漆漆的深渊,原来他的眼珠不知道被谁剜去了。
众人惊愕,唯独只有小二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两块碎银子被高高抛起,他兴高采烈地去买吃食。
沈明月坐在长凳上,还不忘去看那男人,回想起这双眼睛,仍心有余悸。
俄顷,小二提着一揽子薄皮的樱桃走进来:“沈姑娘你们是有大福气的,今天那商贩竟从淄川府进来一批黄水晶樱桃,我看这样子只是稍微磕碰,一点没坏。”
他讨好地抓出一把,赶紧送到沈明月面前:“快尝尝,可甜了。”
“哎哟,是甜。”被剜去双眼的男人抢白一句,胡须下面的嘴唇,正夸张的扭动,似乎嘴里塞了满满一把樱桃。
可下一秒,男人突然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
“唉,我说你这老头,怎么有痫症不早说啊!”
这病又不会传染,但小二还是将搭在身上的抹布抽出,像模像样的在身前抽打,似乎如此就能把带来疫病的小鬼驱逐出境。
他做完这一切,嘴里骂骂咧咧,眨眼功夫却把失明男人扶在自己肩膀上:“你这老头钱都藏在哪啦,我带你去瞧大夫。”
叶禹之走过去,替小二搭了一把手:“你将他放在地上,我粗通医术,能暂缓情况。”
小二点头。
谁料那男人突然窜出几米远,双脚紧紧粘在床上,像一只爬山虎一样,全身警戒。他大喊道:“是谁,是谁在老衲的樱桃里下毒。是谁要害我。”
装着樱桃的篮子倒在桌面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果子,骨碌碌地滚到地下。
叶禹之捡起一个,双指轻捻。而后将手放在鼻下轻嗅:“确实与寻常樱桃的味道不一样。”
“有毒?”
他摇了摇头:“我医术不精,一时难以判断。”他的目光落在醉汉身上,低声说道:“不知是这人的存在感的确不强,还是功夫高深,善于隐藏。今天若没有小二提醒,我还发现不了这人。”
“再看他这轻功,并非来源自中原武林任何一家,古怪的很,你来回出入要小心些。”
这位落星山主,居然也从那混小子,蜕变成温柔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是为你着想。
沈明月点着头,耳垂又红了。
等到叶禹之退开两步距离,她才走到那醉汉跟前,柔声问道:“你是知道樱桃上下了毒,所以才不让我们吃的吗?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毒呢?”
醉汉嘴巴大张,露出一排焦黄的牙齿,打了个酒嗝:“是鬼,嘿嘿,是鬼呀。”
沈明月继续问道:“那鬼又在什么地方?”
“鬼在哪里,在哪里呀?”他的笑容越发恐怖,两张嘴的扭曲弧度比之叶禹之的面具,不遑多让。
一阵阴风吹过,堂中蜡烛灭了三四根。
“鬼当然在你身后,在你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