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中闪过此前二十年的人生片段,像很多平凡的普通人一样,他出生于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无忧无虑地长大,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在期末考前夕复习太困了,趴在图书馆的桌子上睡着了。
谁知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他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死了,他还能回去吗?他回去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吗?
易轻尘不知道,但按常理推断,人的命只有一条,死了自然是不能再来的。
遮天蔽日的白汽包裹上来,即便还没入水,易轻尘却感到自身似乎已开始产生变化了,好像整个神魂都开始脱离蛋身,随着热度渐渐消融在空气中。
也好。易轻尘想。
白水煮蛋,好歹算个全尸,没有太难看。
底部的蛋壳已经沾染上一点开水,易轻尘一脸麻木,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就在他意识开始消散之际,周遭空气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震荡,好似一片平静的湖面骤然炸开一圈波纹,易轻尘只觉得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
“啊、星元哥小心!”
——呯!
滚烫的开水飞溅,灶台碎石在空中迸溅开,房中人所在的位置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尘雾弥漫顿时遮蔽了视觉。
易轻尘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蛋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啪叽一声落入一团柔软的青菜里,避免了蛋碎人亡的惨剧。
......这是,怎么回事?
易轻尘脑子被这巨大的震动弄得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有种蛋清和蛋黄已经混在一起的错觉。他迷迷糊糊朝外看去,厨房墙壁被人破开了一个大洞,外面耀眼的日光照射进来,勾勒出洞口站着的一道修长人影。
那人一身玄色长袍,面容轮廓在逆光中不甚明晰,只一双狭长的眸子静静看过来,暗沉的眼底泛着几分嗜血的艳红,压抑而沉寂。
易轻尘在那一瞬头脑空白,只盯着那双眼,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宋星元。”那人薄唇轻启,嗓音清清冷冷,分明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却莫名让人不寒而栗。
宋星元早已远离了方才的位置,背靠着里面的墙壁,一脸紧张地看着来人。
“哼,魔尊鼻子挺灵的,还真是穷追不舍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我警告你,休想对星元哥动手!”
玄衣男子闻言面无表情,略微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抹轻蔑的光。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他朝前缓缓走了一步,语气很轻,“还给我。”
“你......”宋星元浑身紧绷,死死盯着对方。大约是对方气场太过诡异,他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好在反应过来后及时止住了动作,没让别人察觉。
他面色白了一分,强撑着朝前迈了半步,不甘示弱道:“你休想!那本来就是我仙门的东西,现在是物归原主,决不能落入你这等邪魔歪道手中!”
许是这句话太过荒谬,玄衣男子在听到“邪魔歪道”四个字时,嘴角讽刺地勾了勾,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他冷冷地瞥过来一眼,粉衣女子本想应声附和,被这一眼生生把嘴里的话憋了回去。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玄衣男子在原地站定,衣袍翻飞间,一柄流光长剑出现在手中。
空气顿时凝滞了,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不可闻,某种危机感一触即发。
双方只僵持了几息,玄衣男子提剑上前的瞬间,巨大的灵压铺天盖地而来,几欲要将周遭的一切都碾压粉碎。随即另一股稍弱的灵压迎面而上,但只抵挡了一刹,便被毫不留情地吞噬。
真是太要命了......
易轻尘忍受着几欲窒息的痛苦,本能地想躲避这股摄人的灵压。周遭的气流急剧翻滚,不辨方向,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被气流席卷而起,混乱中落入了一片柔软的绸缎里。
“......走!”
朦朦胧胧间,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之后,整片空间终于沉寂下来,只留下玄衣男子的脚步声。
“啧,跑得挺快。”清冷的男声响起,随即是剑收入剑鞘的声音。
易轻尘晕头转向地睁眼,刚要庆幸自己还活着,待看清四周后,愣住了。
这是......哪儿?
怎么黑漆漆的?难道他瞎了吗?!他——
整个空间一个天旋地转,一点光从头顶很高的地方闪过,又消失。易轻尘在这片黑暗中翻滚,感觉仿佛是被装入了袋子中似的。不待他平静下来,整个空间又摇晃起来了,随着玄衣男子走路的步伐一晃一晃。
停停停......停下......!!
易轻尘虚弱地呻.吟,可惜没人听见,也没人能救他。
他已经快晕过去了,这一刻忽然明白,比被煮更可怕的,是被装袖子里。
他居然晕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