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湛心中惶惑,却无法多言,只得开口应下,“儿子多谢父王,日后定当勤学不辍,不敢有负父王期望。”
豫王听她这么说,满意一笑,又缓缓说道:“我儿如今与旧日不同,处事当有大格局,眼光要放长远些,须知为父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胸襟也当宽广些,无需与你那两个兄弟计较。”说罢,眼神在她脸上一扫,不见喜怒。
顾子湛闻言,心里一紧,前一句她想不明白,但知道豫王这后面一句,是在敲打她管教顾泓之事。顾子湛强笑一下,“儿子记下了。往日与两位弟弟相交不多,怕是言辞有些不当。”
豫王点点头,忽然倾身上前,低沉道,“你要记住,你与他们,终归是不同的。”
用过晚膳后,豫王本打算让顾子湛离开。但想到今日刘安所说之事,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一句:“我儿如今也大了了,可有对什么人,心存了些超越友人的好感?”
这话说的有些绕,顾子湛在心里转了几圈,反应过来了,有些不敢置信,豫王这是在八卦她的感情生活?又咯噔一下,莫不是她与楚澜商议之事,被豫王听去了什么风声?强稳住心神,还算镇定答道:“父王说笑了,儿子并无心仪之人。”
豫王深深看她一眼,忽然皱着眉转开脸道:“你当时刻谨记你的身份特殊,平日里与男子接触时,要把握分寸,切不可过分亲密。”
顾子湛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点头应下,“孩儿省的。”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顾子湛离开时却觉得后背衣衫都要被冷汗打湿了。豫王今天说的这许多话里,似乎都另有深意,是敲打,抑或是试探吗?
但有一事她很清楚,豫王心思深沉,藏了太多的秘密!
想到这里,顾子湛愈发想要逃离豫王府。但显然,现在还时机未到。现在的她,莫说与豫王对抗,就连这区区一座豫王府,她也无法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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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国子监这次年考的成绩出来了,直接由傅松交给了天顺帝。当天,顾子湛接到谕旨,令她与豫王进宫面圣。
顾子湛心中一跳,莫非,她期待许久的转机就要来了吗?
果然,进宫之后,天顺帝对她大加赞誉。因所有考卷都是糊名批阅,几名考官共同推举出其中最优秀的十份试卷,再拿去天顺帝跟前依照排名当场拆开考生姓名。故而连天顺帝都没有想到,被一致推为魁首的那篇令他也颇觉惊艳的卷子,竟是顾子湛答的。
之后,因顾子湛此次在年考中的策论行文干练、条理分明、剖析入微,展现出不俗的思辨之才,吏部尚书当场便举荐其入大理寺,天顺帝也同意了,并安排顾子湛由大理寺的寺丞做起。刚入朝堂就是正六品的官职,实在是皇恩浩荡了。
但这与豫王原先设想的安排完全不同。当下他便以顾子湛竖子无知的由头拒绝了,并请天顺帝将人放到工部去历练。
天顺帝却没有立即答他,反而笑吟吟地对他摆摆手,说道:“五皇弟你与诸位爱卿先退下吧,朕先问问阿澈是如何思量的。”
豫王与顾子湛俱是一惊,天顺帝说是要问问顾子湛的意思,却故意支走豫王,分明就是有话要同她单独说。
豫王脸色有些僵,但眼下也不好明着拂逆天顺帝,只得应下。临走时,豫王用眼神扫了顾子湛一眼,警告之意再明显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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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豫王出去后,便只留下天顺帝与顾子湛二人。
天顺帝比豫王大许多,须发皆已花白。虽是笑着的模样,但一身凌厉的帝王气势依旧令人不敢直视。
天顺帝对顾子湛打量一番,抬眉笑笑,说道:“阿澈是如何想的便照直说吧,无需顾忌你父王。”
顾子湛心里暗叹一句“老狐狸”,面上也只得毕恭毕敬地答道: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澈得陛下赏识,得父王爱护,实在是澈之大幸,皆不敢妄言推拒。且澈尚未及冠,身为家中子侄,还当奉长辈之言行事,澈不敢置喙。”
她的答案,令天顺帝满意的同时,又有几分出乎意料,不禁又多看了她几眼。
顾子湛头垂的更低。
她这话,明面上讲自己是个晚辈,要听家中长辈的话。但却是以君臣父子的那一套说法做的开头,那么如何抉择,便自然是君在父前。
在天顺帝看来,顾子湛根本没有说她想去哪里,但却表了态,自己让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正合了帝王的心意。
天顺帝忍不住大笑起来,开口勉励道:“朕子嗣少,见到你们这些侄子便有如亲子。阿澈的学识很好,在宗室子弟中当属第一等,连太子也在朕面前对你赞赏有加。你去了工部也只是在你父王手下做事,倒不如早些自立,去大理寺先历练一番,日后也可成为太子的依仗。”说罢,状似不经意的扫了顾子湛一眼,气势却不减分毫。
顾子湛忙跪下行礼,道:“澈谨遵陛下旨意,不敢有负圣恩。”
天顺帝笑着让她起身,又说道:“阿澈唤朕皇伯父便可,一家人,何须这般见外。”
顾子湛连忙应下。又听天顺帝说道:“阿澈日后可去东宫与太子多走动些,你们是兄弟,要互相扶持,当亲近些。”
见顾子湛恭敬应下,天顺帝便笑笑让她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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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天顺帝便颁下旨意。这次国子监年考中的前十名,顾澈、傅友和王书礼入大理寺,其他七人被分别安排至六部任职。除顾子湛被封为六品寺丞外,傅友与王书礼皆从七品司直做起。各人被先放回家,五日之后十一月初一,正式入各衙门任职。
豫王知道后气的摔了茶盏,偏偏又无可奈何。
顾子湛托段勇偷偷给楚澜那里传了消息,第二日约在城东的饕餮楼相会。却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傅友。
她本就是打着与傅友相见的名头跑出豫王府的,如今看到傅友,一时有些心虚。
又见到傅友对自己热情不已想要过来勾肩搭背的样子,顾子湛只觉得灵光一现,心下突然怀疑起来,难道那天豫王敲打她不要与男子相交过密,说的是傅友不成?
当下,只觉得头上早已好了的伤口处,又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