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顾子湛难得没有去应酬,而是在大理寺待到天色沉沉,趁着夜色去了楚府。
她记得楚澜院子的方位,运着轻功翻墙进入楚府,悄悄摸到楚澜的院外。
正庆幸这一身大理寺玄色官服还算便于在夜间行动,就看到身边忽然多出一道人影,大惊之下,顾子湛差点叫出声来。
只见楚澜站在清冷的月色中,正冷冷看向自己。
见到顾子湛,楚澜看清她脸上神色殷切——几分讨好几分狼狈,终是无法狠下心肠。叹一口气,转身离开,却是把人带去了自己书房。
顾子湛满脸局促,更添几分做贼心虚,脑子却不受控制的想到,现在这副场景,竟有几分幽会的意味。
只是,万般情愫,皆不过她一人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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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楚澜径直走向桌后木椅坐下。顾子湛连忙跟了上去,急急开口解释:“阿澜阿澜,你要信我,我绝没有背着你做那些不好的事。”
楚澜却没有答她。顾子湛只好继续解释,将那日去织秀楼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几时离开都说了个清清楚楚,还搬出不少人证来。待她说到口干舌燥,也没见楚澜有什么表情。
心里担心被她误会,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不被信任的委屈来。蹲在楚澜身前,顾子湛仰头望向她,心里酸涩难忍,轻轻长叹一声,“唉,澜儿,我绝无旁的心思,你,不能不信我。”
楚澜微俯下身,与她四目相对。
眼前这人,从相识开始,便是开朗如煦日,灼灼如暖阳,此时却是一身的落寞,眼神中往日的张扬不再,不禁叫她心口发疼。
都是因她而起,这,不该。
微抿唇,楚澜在心中长叹一声,缓缓开口。
“我未曾不信你。其实,自打那日你从楚府离开,我便一直在等你。我知你在我父亲那里受了委屈,又起了些争执,依照你往日的性子,是一定会来找我的。只是没有想到,你一直没有来。”
“及至前几日,我在街上看到你,与人言笑晏晏,走进秀楼里。我便知道,你心中藏了事。说来好笑,最开始,我是有些气的,至于气些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大约是气你有了心事竟不同我说吧。”
听楚澜这么说,顾子湛的脸涨红起来,“不是的,我——”
楚澜却摇摇头,轻笑起来,“我已经不气了。说到底,其实这些事,我本就无权过问的。你信任我,愿意同我讲,我听着便是,却不应该主动探听你的隐秘,即便日后你我结为夫妻,也只是权宜之计,为的,也是各自躲个清净罢了。”
“所以,你也无需挂心的。”
楚澜说完,目光坦然,露出毫不在意般的清浅笑容,将顾子湛引至一旁的罗汉榻边坐下。
顾子湛却浑浑噩噩,恍如丢了心神。她甚至忘了同楚澜再提起元虚道长那日所说,有关于她二人是命中注定的话。
楚澜的话,已经给她们两个人的关系,做了清晰的定义。是的,在楚澜眼里,她们这场亲事,不过“权宜之计”、“各自清净”而已。她期待的那些亲密,只是痴望罢了。
眼见顾子湛浑不自知的颤抖,扫到她眼尾的那抹胭红,楚澜忽然觉得心里闷得很,堵得人喘不上来气。
她没有告诉顾子湛,她曾去过大理寺两回,更曾经在豫王府门前,徘徊过许久。可能有些给不起的东西,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提。
*
许久,顾子湛喉头微颤,苦笑出声。
“你别想着我会把你摘出去。我坏得很,碰上恶人,我一定会把你拉过来,躲你后面去的。”
强装无事的语气被楚澜听在耳里,却好似被捏紧的心脏骤然一松,无边的酸涩感涌上来,竟差点逼的她落下泪来。
顾子湛垂下头,暗暗擦擦眼角的湿润,强笑道:“你说你不在意,但我却偏偏要讲给你听。你可是我的军师,你不管我,谁管我?”
楚澜也笑起来,“好,那我这个军师,就管你到底。”
顾子湛的眉眼终于弯起来。随即想到豫王的那些心思,又忍不住泛起恶心,皱起了眉。
一五一十地,顾子湛将豫王与元虚道长的打算、以及这些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全讲给了楚澜。
无论是她,还是当初的顾澈,命运从来都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豫王之所以现在留着她的命,不过是在等那古书上记载的“贪狼吞日”的时机来临罢了。另一方面,豫王和元虚道长终究对紫微星宿存了畏惧,想要先利用够她这个天命。
楚澜乍一听闻,顿时又惊又怒,一掌下去,竟将榻上小几拍飞一角。面上神色几变,开口时却软下声音,有些关切问道:“子湛,为何你这记忆总是断断续续恢复?你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顾子湛心头一暖,答道:“倒不曾有什么难受之处。这事确实有些奇怪,我也想不明了。”想了想,又说道:“也许说不定有些事,是顾澈刻意想要遗忘,只不过我受了刺激,便会把这些记忆重新记起。”
楚澜点点头,心中却仍有疑惑,转念想着还是要给顾子湛先好好调理身体,再慢慢观察。顿了顿,楚澜斟酌开口:“不如去寻太子殿下。”
顾子湛向她看去,神情有些好奇:“为何是太子殿下?阿澜,你信他,竟胜过陛下?”
楚澜心头莫名一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