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毫无下雨的迹象,阳光晴好,将整个世界都勾上了金边。
这座城虽不是很大,但小商贩众多,三教九流俱全,街上平民女子穿着的衣裳式样,首饰配色,比起京城来说也不差许多,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煞是时髦美观。
街上县民的口音也近似京城口音,更有许多客商往来两地,进最新潮的货品来贩卖。
自然,此处是中原,离京城,也只是两三个时辰的车程。
她之所以选择了这里,也正是因为这天时地利的位置。
离京城两三个时辰的小城——容易被朝廷发现成绩,却又不至于太引起注意。
她之前早已研究过涿州城的地图,这条路是最主要的商业街,从卖胭脂花粉的,小孩拨浪鼓玩具的,路边的煎饼摊,茶水铺,杂耍艺人,不一而足。
她一边走一边想,看来在朱县太爷治下,百姓的生活还算不错。
也是,昨日饭桌上朱文章喝多了,曾提起,百姓生活不易,他对小商小贩尽量减少赋税。此外,公共用地的租金也不高,令那些自己建不起瓦房的贫民们也能以较低的价格租到简陋的房舍,不至于流离失所,睡在河边草棚。
所以,征收的赋税全部交给了朝廷,好不容易达到了朝廷的纳税最低标准,都没自个儿留下一点。
所以,县里也没什么小金库,县衙门都许久没钱装修粉刷过了……
虽然那些大商贾们愿意花钱捐助,但他不愿意欠对方太多人情,也不想与他们交往过密,他说跟这些老狐狸打交道,累得慌。
便拒绝了捐助,照样在破破烂烂的县衙门里当着心满意足的县太爷。
的确,当时舒墨第一次进到县衙大堂,还吃了一惊,感觉县太爷案桌的红漆都掉了好几块,衙门的会客室家具样式也是多年前的款式,修修补补用到了今天,茶几的腿都有点歪,对于一个离京城很近的县来说,确实有点土气寒碜。
之前老郭稍微大一点的房间给了舅爷,只留下一间小房间,那可真小啊,还住了一只肥狗。
可是朱文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据说,他当年来涿州的时候修葺衙门后院的经费,很多都是大夫人的嫁妆,也没向上头伸手要银子。实话说,这位县太爷的个性就是——能不跟上头打交道,就不打交道,升官发财他也没啥追求,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要紧。
只要县里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的花能长得茁壮,儿子听话,饭菜可口,他就万事足了。
想到这里,舒墨有点好笑,不过也有点心酸。
毕竟,前世她是二品大员的千金小姐,虽然没涉足官场,可是官场里头的潜规则,她也是晓得一些的。
官场上,讲的是一个互惠互利。你既不去结交别人,别人自然也懒怠去结交你。
除非你是背后大有来头,那另说,不然,你都不去跟上面多打打交道,拍拍马屁展示一下自己,上面哪儿记得你是谁啊?做官到一个级别,那是很忙的。眼睛只朝着上头看,哪有闲工夫去看下面的人干活?
虽然朱文章将县里治理的还算不错,没惹事,可是他这样不声不响,也不去表功,也不去哭穷,上面的人只当你是个老老实实干活的。
有什么好事儿想不起你来,可要不小心有什么坏事儿,那你可就倒大霉了。
朱文章这样的个性,其实不适合混官场。怪不得这么多年了,也没升迁,也没听说哪个朝廷大员过来巡视一番,拿到点朝廷拨款,白花花的银子什么的。
但是,舒墨却很为涿州县的百姓感到庆幸——正是有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县太爷,他们才能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
大概,也正是因为朱文章是个踏实本分的人,才会一直记得当年爹爹对他的一点恩情。
想到这里,舒墨的眼眶有点酸。
没关系,她来了,她会解决这里的一切麻烦,如今朝廷重律令,这个位置可以接触到州府的,说不定能很快晋升,接着就是京城,刑部,大理寺——
到那个时候,她会让朱文章知道,他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