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这是所有在场观看军演的人唯一的感受。

透明的天幕在顷刻间黑沉下来，所有光源在同时熄灭，一片昏沉光线中，家属区中几乎有一半的人口鼻流血、头昏脑涨。

紧接着就是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冷冰冰的AI女声播报着警报：戒严！戒严！戒严！

杨静只觉得耳中嗡鸣声呜一下响起，她惊恐地看见身边的人耳朵流血了，于是摸了摸鼻子，果不其然她也开始流鼻血。

短暂的怔愣惊愕过去，人群开始喧哗混乱。

“怎、怎么回事？”杨静也不例外，她看到自己流血也慌了，立刻转向室友，“老孙我流血了，我——老孙！你怎么了老孙！”

“云适！！！”

杨静的脸霎时变得惨白，孙云适在她心中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主心骨，可是他现在看起来糟糕透了。

孙云适的双手仍旧紧紧抓着那复古摄像机，整个人都在打摆子，在警报的红光中，他的面色惨白，双眼紧闭，耳鼻口都在往外溢血，连呼吸都异常不稳定。

杨静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下意识从包里摸出急救小包，但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帮助老孙，她自己还在流鼻血，于是她只能蹲到孙云适面前，试图把他扶起来。

“老孙，你怎么样？我要怎么做？”

整个家属区中都是一阵混乱，流血的人惊慌失措，毫发无伤的人则恐惧地四处走动，杨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给孙云适擦血。

孙云适勉强挤出一点力气，他随手抛开摄像机，无力地倒在杨静身上，他吐了一口血，声音沙哑而颤抖：“带我回去——不要求助，寝室里有我的医疗仓——别怕……”

*

中央防护网崩碎了。

没有一点征兆，在军演最高.潮的时候，这维系了千年，坚韧无比的防护网碎了。

精神力的余波悍然扩散，几乎所有在阅兵区的人都收到了波及，而半数以上的人因此流血，极少数则当场昏厥。

在精神力网崩碎的那一刻，孔刑峥正坐在他的位置上，他的精神力不俗，在网破的那一瞬间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而紧随其后的警报立刻让他清醒过来。

“一级戒备！保护疏散民众！”首席执政官从他的座位上起身，他饱经风霜的眉心沟壑纵横。

联邦执政官共有数十位，历代席位从十三到十八不等，每一席都有各自负责的职权范围，相互牵制也守望相助。

除却前三席负责统筹总领还分一个上下，后几席则部分高低，唯一的区别是负责部门不同，排列顺序以入职先后区分。

也就是说，三席后人人皆有可能成为新的三席，但三席往前只能升职为二席。

联邦这个国家机器在面对危机时立刻高效运行，民众们被筛选急救疏散，驻扎在地面的军队已经行动起来了，而位于轨道上的航舰却仍旧稳定。

孔刑峥身边是十一席执政官，负责的区域主要是信息交流与AI相关事宜，眼看着失态即将稳定下来，他的面色却变了。

“长官！”十一席苍白着面孔汇报，“01，苏醒了。”

01是联邦最初的AI，是联邦最初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只考虑威力而全然忽视限制的产物，谣传01在诞生之初就极其桀骜，他之所以能为联邦效力，这还是当年首席执政官孙修绍亲手驯服的。

而随着孙先生的壮烈牺牲，01也自我封闭，陷入沉眠。

中央精神力防护网是孙先生为止献身的成果，这也是他的死因，而如今防护网被外力破碎，可想而知01苏醒来时会有怎样激烈的反应！

突如其来的坏消息让所有人都怔愣住，在短暂的死寂后，首席执政官当即道：“01被惊醒了！诸位，我认为应当立刻提取核心指令，投票表决吧！”

唯一能够克制01的孙先生早已逝世，醒来的01是没有任何常规限制的AI，他的权限高居于所有子代AI之上，如今无论是研究院的青鸟玄女等，还是对执政官与联邦直接负责的颛顼少昊等，全部都无法与01匹敌。

能限制01的只有孙先生留下的核心指令，那是利器与缰绳，而它的提取必须要所有执政官全票同意。

执政官们面面相觑，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皱眉举手同意，但孔刑峥听到这里差点没能绷住脸色。

核心指令固然好用，但——但这东西早就被云昭明提走了！！！

防卫验证系统就是他做的，他从中提取指令易如反掌。

假如在这个关头被人发现核心指令不见了……

孔刑峥在内心低声咒骂，随即朗声道：“诸位！现在还不到时候！”

*

好疼——

孙云适单手撑着额头，各种疼痛、饱胀、阻塞、酸涩……的感觉在他的脑海中打转，精神力防护网毕竟已经伫立了接近千年，要回收需要付出的代价都快要接近当年建筑了。

孙云适知道静静用单薄的身板把他架了起来往外拖，他只能配合地靠在静静身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