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夏麟觉站在那扇门前,那仿佛是深渊的大门,让他犹豫不决。
他在害怕。
这些年在外打仗他都不曾害怕过。
可这会儿,他看着这扇门,真切的感受着内心的恐惧。
那种,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掐着自己的咽喉,却每每在行将断气之时又松开,如此反复,再反复。
他站在那里,那一刻,他软弱无比。
他连一扇门都不敢开。
德顺追着他跑了过来,看夏麟觉站在云汐门前这副模样,就知道宫里一定出了大事。
德顺叹了口气,轻轻得推开了那扇门,同时说道:“爷,云汐她没有回来。”
里头一片漆黑,毫无人气。
夏麟觉愣愣得看着里头好一会儿,然后一步跨了进去。
他走到那梳妆台前,看着上头摆放整齐的胭脂粉黛,眼前仿佛能看到云汐坐在这里,打扮自己的模样。
他慢慢得走到云汐的床边,那张床整齐的叠放着被褥,一如早上主人离去时的整洁。
他想着婚宴那晚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想着云汐在他面前泪流满面,想着第二日一早他离开前她在自己怀里熟睡的画面。
一件件,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
他缓缓得在那床上坐了下去。
然后他被那冰凉的床铺冷得一抖。
她平时就是睡在这样冰冷的床上吗?
她不是最怕冷的吗?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想了很多,从第一次见她,到后来和她吵架,还有那些平日里相处的场景,甚至是她以前告诉他的那些小故事。
然后,他突然想到那日在宫里,夏麟远的话。
然后,他突然想到那日在宫里,夏麟远的话。
夏麟远说:其实七哥你离京的这一年里,云汐就过得不大好。
当时他心中还存着怨怼,根本没仔细听,以为夏麟远是对云汐存了非分之想,所以还对夏麟远撒了火。
可如今,这些他不曾在意过的细节,却一个个跳到他的眼前。
于是,他问一旁陪着他的德顺:“德顺,你跟我说说,我不在的这一年,云汐是怎么过的?”
德顺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才说:“爷,您是知道贵妃的脾气的。当时您一走了之,贵妃没能如愿,自然要找人撒气。有约莫大半年的时间,贵妃总是召了云汐入宫,奴才虽然不知道宫里头发生了什么,可云汐每次回来,总是明里暗里带了许多的伤。奴才也问过她是怎么回事,可她不肯说,所以奴才去找了宫里头认识的打听了,才知道原来静柔贵妃一直变着法子……惩罚云汐。”
德顺到底是说不出口“折磨”这两个字,可夏麟觉已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的脸色白了三分,双眼无神的看着面前青灰色的地面,“还有呢?”
德顺瞧了一眼他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忍心,斟酌了一会儿才说:“云汐她,不知怎么的患了腿疾……您离开后不久,她的腿就时常开始犯疼,没事的时候也没什么,但也有疼起来的时候三天都下不来床的。幸好年节那会儿荣滢公主过来撞见了,还让曹御医替她开了方子,她喝了药,已经好了许多了。”
腿疾……
呵,连六皇姐都知道的事情,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而她,居然什么也不肯告诉他。
不,应该怪他自己,他根本没有给她机会告诉自己这些事。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夏麟觉的声音明显带着一丝颤抖。
德顺慢慢跪了下去,朝着夏麟觉磕了个头,这才平静的说:“爷,有您的爱护,云汐才能是受人敬重的‘云汐姑姑’。没了您的爱护,她就只是一个卑微的侍女。这些事情,若您有心想要知道,根本不难发现。可若您不想听,奴才说得再多,您也不会相信。”
是啊,若他有心想要知道……
可是他,从西北回来后,除了给她带来更多的伤害,还做了什么?
德顺看着他,继续说:“何况,您还带回了王妃……还有孩子。奴才想,既然王爷您已经不在意云汐了,那么告诉您那些事,只会给您和王妃带来苦恼。奴才猜测,云汐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有了陈柔和孩子的存在,云汐的处境才显得更加的尴尬。
夏麟觉闭了闭眼,无奈的说:“不是这样的……我本意并非如此……”
德顺听了,很快的接口道:“可是您不说,便没人知道。”
夏麟觉没再说什么,抬手捂住了脸,手肘撑着自己的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悲戚的心情。
他哭了,哭得很伤心。
只是可惜,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