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明一个眼神望过去,陈振民莫名觉得有些腿软。“教头我错了,马上跑。”
温行兴看着陈振民,摇了摇头,这个没出息的怂包。沈恩来活动手脚,照例准备带头,却被严清明拦下。沈恩来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严清明徒一边。
“恩来,顾楚升的事我已经和院长申请了彻查,势必要还你一个公道。”
严清明的神色凝重,眉目间充满了坚定。沈恩来虽然躺在床上,但是这些所发生的事情她都知道,因为很大一部分都是她出自她手所安排,但是严清明是个例外。
严清明作为一级的武教头,担负一到六班的武艺指导,然而因为沈恩来受伤事件所引发而来的一系列反应,严清明的确去到院长处请求处置顾楚升。
沈恩来受伤,因为伤害同窗,顾楚升被罚抄写离骚十遍,扣除十个学分。这件事便就到此为止,而就在今日,大理寺关于顾楚升蓄意谋害太子一案也已经调查清楚,此事纯粹是诬陷。陛下念在沈恩来也是好意之上,宽宏免掉沈恩来的惩戒。而关于顾楚升意图伤害南怀云和沈恩来一事,就这样被掩埋。
严清明不忿处置如此之轻,慈心胸狭隘,做出伤害同窗之辈,如何能继续留在太学?可是院长的处置一如从前。
严清明乃是师长,他肩负教导学生的职责,遵守律规,为人正直。若是学院、太傅都不能做到这些,他实是不知该如何再去教导学子。再者,顾楚升乃是他的学生,做错了必须罚,这是他的职责,他必须让顾楚升明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有改正的可能。
沈恩来很清楚,严清明做这一切,对于他而言所会带来的危险和影响,但是他还是做了,仅仅是出于一位老师的职责,不惜赌上自己的命途。
沈恩来对着他深深作揖:“多谢教头,但是应有的公道,恩来自己会去守护。”
这两日,沈恩来并没有只躺在床上修养,她只是在慢慢将之前布好的棋局收尾,而今,
差不多到了破局的时刻了。
从一开始的激怒顾楚生就是设下的局,请君入瓮。
顾楚生的背后有三皇子作为支撑,而他自身,在京城公子少爷圈中,也算才子,结交好友亦不算少。沈恩来知道,想要扳倒他,必须得精心计划。
她知道激怒顾楚生后势必会让顾楚生做出一些反击举动,但是她低估了人性的阴恶,顾楚生做出了这样的畜生行径,而她,把南怀云牵扯了进来。
沈恩来突然明白,再周密的谋划,却终究不会分毫不差。因为人心永远无法计算,当你低估人性后,你就会受到愚蠢的反噬,可是,也永远不要忘记世间有些东西,有些人,始终坚信情义,他们也是变故,是例外,也在致命关头是转机。
沈恩来想起南怀瑾探病时的警告:“我知道蹴鞠比试时,你是故意激怒顾楚生。甚至以你的身手,顾楚生如何能够伤你,你是故意受赡,不用否认。你的身份我直到今日也没有泄露半分,你大可放心。但是,恩来姑娘,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要做的事情,我没想拦过,但是同时,我也不想暖暖牵涉进去。”
“南公子,我想,你还是先和暖暖谈过再来找我吧。”
南怀瑾并不知道,这场仗打到现在,暖暖已经是没法逃脱的主帅了。而暖暖做得很好,特别好。超出了沈恩来的预料。
暖暖负责六班的采买,民以食为,没有人能够脱离吃住,菜场就是散播消息绝佳的地方,而散播的人,还是暖暖,是让所有人都喜爱,下意识相信的姑娘。
第一步走好了,京城的主妇之间,关于顾楚生的行径传播开来,沈恩来就需要接下去做第二步:扩大声势,加深印象。
大街巷流落的乞丐,他们的范围涵盖了整个京城,沈恩来不需要他们传递消息,因为底层百姓的话,没有人听。但是他们可以影响一些看不见的讯息,街头巷尾的孩童喜欢模仿,而在他们之间最能传播开来的就是童谣或者是顺口溜。当然,这些童谣的编写人是沈恩来,但是把这些文学瑰宝传递出去的,就是街边流滥乞丐兄弟们。孩童的牙牙学语会成为所有家里面的调和剂,父母也许不会当一回事,只当个乐子听了,可是这些孩童的家里还有兄长姐妹,而这已经再次让顾楚升和他所犯之事在所有饶心中留下印记。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自蹴鞠比试开始的一系列铺垫。先是蹴鞠不公而引发的学子联名上书热潮,再到蹴鞠决赛当日,顾楚升蓄意伤害沈恩来的事实。见证甚至是参与的,皆是太学学子,而他们的身后几乎含括了整个大鲁朝堂,即使他们的父辈因为权衡利弊而不参与顾楚升一事,但是这些少年们不会就此作罢,还有万千百姓。而现在差的就是导火众饶义愤源头,沈恩来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正式燃起硝烟。
六班结束武教头的课后,二班将接着上。然而,此刻沈恩来却没有回到六班学堂。她一身蓝灰色外衫,发髻高高束起,脸上的伤痕格外引人注目。
“那可是沈姑娘?”李昀恒眼尖看见沈恩来的侧脸。
“好像是,他们应该刚下严教头的课。可是她这方向,好像是要出太学”白羡启微微皱眉,沈恩来出太学做何事?
“羡启,你看那门前可是南姑娘?”果然如李昀恒所言,门前等着的正是南怀云。白羡启望着沈恩来和南怀云的身影,他突然觉得,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
大鲁承府,主理京城民案,和大理寺主管官员与皇家案件不同,承府打交道更多的是百姓。而承府门前有一大鼓,此鼓乃始皇亲设,若有权贵蔑视律法,百姓冤屈无处上述时,便可敲响此鼓。但同时,敲响此鼓之人亦是要以受竹杖二十下为代价。
竹杖二十下可谓不死也去半条命,是以非冤屈极大或是所告之人权势熏之境况下,轻易无人去敲,敲者实需有常人所无法企及的坚定心智也。
而就在三年后,承府门前的冤鼓再度被敲响。令衙府惊异的是,所敲之人是一十四五岁的姑娘,一声简装,脸上挂着淤痕,但是并不影响人们判断原应当是个水灵的姑娘。姑娘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粉色外衫的姑娘,一双眼睛又大又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