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微翘的额发下,眉眼平和安谧,白皙的脸睡得粉粉的,鼻尖也有点发红,嘴唇也是红润的,小小半边微微抿着,有些稚气。他的脊背缓缓起伏着,蓝白色的校服撑着好看的弧度,往上延伸至肩颈,君就看见他漆黑的发尾,看见发尾下和肤色有差别的阻隔贴。
他好像又闻到了很淡的奶味,软乎乎地飘在他的鼻端,勾着他往前。他克制地往后退了一步,轻轻地扣了扣桌子,声音有些发紧,“林疏秋,放学了,你该回家了。”
林疏秋在物理书上蹭了蹭脸,把头转到另外一边,君就不自觉勾起笑,拿起桌上的一支笔轻轻戳了戳他的背,“放学了,你还要不要回家了?”
面前的人这才听见了,迷迷糊糊睡意浓重地“嗯”了声,哼哼唧唧地趴在桌子上伸长了手脚,伸了一个懒腰,发出舒服又享受的鼻音,拖得老长,尾音软软的。
君就的笑意一直没淡过。
伸了懒腰他这才清醒了,揉着眼睛直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有些怔怔地看着君就,琥珀色的眼眸又湿又亮,“放学了?”鼻音重重的,声音有些含糊,像是在撒娇。
君就摸了摸鼻尖,“放学了,你要回家了。”
林疏秋点点头,开始收拾东西,“会长要夜巡吗?”他看见了那非常具有存在感的徽章。君就点点头,“今天轮到我了,一起走吧。”
他们和上次一样一起下楼,这次林疏秋一直搭着扶手,他可不想跟上次一样差点摔跤。
晚上,烧烤摊和关东煮以及各种小吃摊就摆了出来,勾住放学回家的学生们的脚步,有些住校的,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胃,也是要出去买份夜宵的。
令人食欲大动的香味蔓延在道路上,林疏秋却闻得有些难受。
“怎么了?”
林疏秋摇摇头,“可能是感冒还没好,闻得有点难受。”
两人加快脚步走出这条路,君就想到他的身体状况,抿了抿唇,“要不要考虑去校医那里看一下?”
林疏秋最近对医院有些敏感,有些抗拒地回答,“不用,小感冒而已,自己会好的。”君就闻言也不再多说,两人往前走去,经过一处巷子,风送来一阵甜腻的气味。
是发情期Omega信息素的味道。君就当机立断发送定位,两人对视一眼,往里走去。
Alpha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里面的呻/吟,林疏秋闻着越来越重的气味,后颈的腺体微微发烫。他们一起往前走去,在漆黑小巷尽头看见一个瘫软在地上的Omega。
那个Omega显然也发现他们了,警惕地往后退去,声音沙哑,“你们不要过来!我警告你们,要是敢标记我,我就让你们这一辈子都待在监/狱里,识相的就给我快点滚!”
林疏秋拿出包里的抑制剂,“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华章理校的学生负责夜巡的,已经给你叫了医生,你冷静一点,我把抑制剂拿给你,你自己注射一下。”说着,他蹲在地上把抑制剂滚了过去。
Omega警惕地看着他们,三人的脸庞在黑暗里模糊不清,林疏秋和君就会意地往后退去,他这才把抑制剂捡了起来,在手上试了试才把抑制剂注射进身体。
甜腻的信息素逐渐淡去,另一种气味却开始馥郁地散发出来,那是牛奶的味道,君就猛地看向林疏秋。
林疏秋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腺体现在又烫又麻,心脏亢奋地跳动着,血液像是着了火,奔腾在身体里,燃起无法平息的焦灼,他隐隐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了,在那一切发生之前,他要离开这里。
他快速扯了个理由,“不好意思会长,我被他的信息素影响了,再待下去不太好,我先回去了。”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了,君就连告别的话都没来得及说,一晃神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见了。
到家的时候,林疏秋已经全身被汗水浸透,他开了灯,扶着墙喘息急促地往浴室走去,他的视野一片扭曲,所有的线条,空间都交杂在一起。
他的浑身滚烫,像是被火炙烤,身体内部的疼痛存在鲜明,像是有针扎在骨头上,疼得让人颤栗。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用失去力气又冷汗涔涔的手打开浴室的门,整个人几乎跌了进去。
他蜷缩在浴缸里,温热的水一点一点蔓延,浸湿他的校服裤脚,衣料紧紧地贴在他的腿上,有种被束缚住的窒闷感。
身体内部传来的疼痛感让人奔溃,他吃痛地吸着气,偏生又全身无力,连疼痛转移都做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林疏秋想起了打针的时候。他很害怕打针,其实并不是很痛的,但是锋利的针头塞进皮肤下的肌理,冰凉的液体推进身体,那种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少有的几次打针经历中,他都是转开脸,紧紧咬着下唇,让下唇鲜明的疼痛盖住针头推进皮肉里的感觉。
然而现在,那些针在身体里肆无忌惮地扎着,他连咬着下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意识在疼痛中昏昏沉沉,视野渐渐变得一片昏暗,他晕过去了。
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湿淋淋地搭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是苍白的,颊边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起来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
温水满溢了出来,连带着陪澡的泡泡恐龙也被冲了出去,他没有力气去关水,他的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着,水便以他为中心,一圈一圈地向外荡着波纹。
林疏秋是听着水声醒过来的,身体依旧疼痛,但相比之前已经轻微很多了。他从臂弯处抬起头,眼眸在接触到光线的时候不适地闭了闭。他扶着墙从浴缸里走出来,捡起被迫离家的小恐龙,拍了拍它,把它放回了家。
他缓慢地洗了个澡出来,湿了的凉拖咯吱咯吱地响。
已经是凌晨三点。
林疏秋坐在沙发上,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书。
他正在分化成一个omega。
妈妈的话回荡在耳边,“我会给他alpha……”
“omega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了……”
“omega是需要alpha的……”
他不能让妈妈知道,也不能让学校知道,高龄分化的omega是会被学校公示的,以便得到校方和学生们的照顾。
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留下任何破绽,要瞒得死死的。
但能瞒一辈子吗?要一辈子依靠抑制剂吗?可是抑制剂很伤身体,那么摘除腺体呢?只要戴着阻隔贴也不会有人看出来腺体有没有被摘除吧?
但是紧紧靠他仅有的理论知识是不行的,他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但是医院又是可信的吗?也许要去一个私人医院,但是费用呢?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银行卡余额,他从高一开始正式成为天使基地的小老师,院长每个月会付给他一笔很可观的薪水,累计到现在已经有了三万多。
差不多。这一笔钱是他为大学时期经济独立准备的,现在计划赶不上变化,只能先拿来解燃眉之急了。
一个月的薪水也足够抑制剂的费用了。
他做了一下计划,心里安心不少,拿起桌上的《腺体摘除》看了起来。
他需要再了解得多一点,再有把握一点的,会有办法的,书籍和医院会给他答案。
没事的,没事的,他对自己说。
一滴圆形的水迹却滴在书上,给印刷的字体罩上了外衣。
林疏秋连忙把书拿开,一颗又一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他慌忙地把滴落的眼泪擦掉却无济于事,最后他放弃了,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平日里高瘦的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看起来格外瘦弱。
这小小一团在沙发上颤抖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克制而轻微的哭泣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