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人的话一落,仿佛无形中把空气都凝在了一起,诡异的平静了几秒之后,江三言看向他:“先生所言可是代表了县学的态度,要学生退学吗,哪怕我什么都没做错,也要如此处理吗?”
“三言,为师知道对你来说不公平,但这样处理也是为了你好,学院和我都是这个意思,你早些回去吧,在家里一样可以苦读,来日未尝不能下场一试。”
王举人语重心长地看着江三言,他也知道这样做是委屈了这个学生,但又能怎么样呢?张落实在一旁添油加醋,别有用心的学生在各种起哄,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江三言冷笑,眼底的敬重淡了几分,仿佛把之前的师生情谊都丢了个干净,又仿佛已经失望透顶了:“既然不是学生的错,而老师和学院又执意要遣退,那么学生的束脩还不是也应该退呢?”
王举人皱了皱眉,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的张落实又疾言厉色地道:“看看,满身铜臭,读书人不好好做学问,整天钻营这些阿堵物,实在是令人不耻,你既入了县学,便要交束脩,如今又哪有退的道理。”
江三言看了眼四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除了几个学生外,还有三两个夫子在观望。她拱手朝众人行了个礼,然后抬头朗声道:“学生家贫,但有向学之心,为了凑够这半年的束脩,在本县钱府签下了一张借据,便是这十两束脩钱。
张先生说我满身铜臭,这话错了,因为我身上根本就没有几个铜板,若是学院不退束脩,又绝了我在这里的求学之路,那么学生今日出了这学堂,就要去敲一敲县衙的登闻鼓,让县太爷、让本县百姓来评评理,堂堂县学说退学就退学,说不退束脩就不退束脩,如此欺辱我等贫寒学子,又是哪里的道理。”
“无知女流,大胆……”
“张兄慎言,我这便带你去账房退束脩与你。”不等张落实的话说完,王举人就厉声打断,他看了眼红着一张脸的张落实,而后朝着江三言点点头,便率先走了出去。
束脩退的很顺利,王举人直接揽下所有责任,表示会直接找院长解释,账房上的人也没有为难,直接支了十两银子。
江三言抱着自己的东西走出县学,周围不时有学子进进出出、指指点点。她垂首,心中悲戚又郁愤。脚步重重抬起,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江三言。”
她回头看,便见于塔闲庭信步地走过来,身边跟着的则是徐恍。电光火石间,近日所发生的一起都交织在一起,一个可笑的真相拼凑在眼前。
“不知于公子何事。”江三言目光清朗,脸上不悲不喜,结果已经无法更改,再去计较已无济于事,更何况自己无权无势,纵使把真相说出去,选择相信她的又有几人呢。
于塔见她面如古井,不见丝毫波动,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须臾又变坦然,看穿便看穿,一个农户女还能翻起什么浪。
他讥笑一声:“于某早就说过,这女子啊还是老实待在闺中,日后嫁个富贵人家,然后相夫教子的好,这科举始终是我们男人的事。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应该还没议亲吧,不如就许给我徐恍兄弟如何?”
徐恍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摇头晃脑接着话茬道:“于兄所言甚是,只不过某家中已有娇妻,只能纳江同窗为妾,届时这亲事肯定是不能大办的,不过我会雇个舒服点的轿子抬你进门的,不知你意下如何?”
江三言看他们在这一唱一和,也不过是落井下石想折辱人罢了,她心中微怒,忽而轻笑一声:“在下深有自知之明,所以对相守之人的要求极低,只要不是奸人不是走狗就行,至于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告辞。”
“她骂你们是奸人和走狗。”方才就驻足看戏的学子们中有人大喊一声,才叫于塔和徐恍回过神来,他们对视一眼,生怕有碍自己谦谦君子的名声,便又拱手与众人多番解释,当然其中多有抹黑江三言就是了。
“江同窗。”
路过上品茶楼,走过长巷,突然又被人拦下,江三言看向来人,眼底一冰道:“怎么,你也想纳我为妾?”
朱从闻下意识地点头,反应过来又猛摇头,他深呼吸几下,面红耳赤道:“在下与他们不一样,我与江同窗一样家贫,所以并未议亲,我心怡你已久,我……朱某是想娶你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