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安想要查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不到半天就把余樱娘的详细资料交到了卫元膺跟前。 卫元膺大致扫了一眼。 余樱娘年十五,乐安镇余家庄人,家中祖父、母健在,父余槐,母李氏,下有三个妹妹…… 平淡无奇。 如果非要找出什么新鲜事,大概就是她新近和乐安镇上的崔家二郎崔坚定了亲。她意欲用耗子药毒死的那男子就是崔坚,她的未婚夫婿。 卫元膺看着卫安,眼里满是不赞同,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啊? 卫安欠身道:“属下对那位崔二郎相当好奇,顺手就查了下,倒也奇了,崔家一边和余家说着亲事,一边又同孙家的姑娘交换了庚贴。” 卫元膺沉默不语。 余樱娘跟谁订亲,那男人又是人是鬼,他不关心也不在意。 卫安却一脸义愤填膺的道:“这崔二郎真不是个东西,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却揣着这样恶毒的心肠,他这不是骗婚吗?这余姑娘一家还蒙在鼓里呢,这要是嫁过去,到底是妻啊还是妾啊?” 他知道孙家比余家的家底好,一旦把余樱娘抬进崔家,肯定只能屈身做妾,人天生都同情弱者,因此他对余樱娘满心的怜悯:“怪不得那天余姑娘要喂那崔二郎一盅耗子药,要属下说,那崔二郎就是活该,死有余辜。” 他犹自愤愤不平:“还有那余家也是一团子糟污,听说余姑娘的三叔是因为和县城里的关衙内抢个青楼伎子,把关衙内的头打破了,这才被抓进了大牢。关衙内放出狂言,要让那余柳磕头赔罪,并赔偿他一百两银子,否则就和余柳没完。余姑娘的爹之所以要和崔家做亲,就是想多要一百两聘银好去赎那余柳……” 樱娘一觉睡到大天明,府里仍旧安静得可怕,她仿佛掉进了泥潭,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太过熟悉,也更让樱娘胆战心惊。 她问身边的丫鬟:“将军呢?” 丫鬟们一问三不知,可翘起来的眉毛不无在告诉她:老实儿待着比什么不强,爷的行踪也是你能过问的? 樱娘强忍着心里的惊怒。 贵人们都眼高于顶,这些奴才们狗仗人势,比真正的主子还难缠,自然瞧不起她这个来路不明的乡下丫头。 可她又不求着她们,至于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吗? 樱娘还想问余进的事,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她到了府,可没给余进送消息,他等不到自己,还不得急死? 余樱娘下意识的就想给余进送个口信,可她又退缩,卫元膺不是个酒囊饭袋之辈,她这一出去,难保底下人不顺藤摸瓜,顺带着将余进也看管起来。 那样事儿就大了。 她倒没想到她自己,一个订了亲又没出嫁的姑娘,一旦被人得知她在别人家住了好几天,浑身是嘴也说不明白,她的声誉就全完蛋了。 余樱娘就想着,只要不惊动余进,就惊动不了爹娘,哪怕他们担心,但总不至于引起乡亲们的流言蜚语,等她回去再好好解释就是了。 她正坐在窗下发呆,就见门口有人声,这院子里的下人倾巢而出,都跑到门口去迎。 樱娘隐约看见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着潞绸衣裳,头上戴着好几枝金光闪闪的首饰,看模样像是哪家的太太。 樱娘心头一紧,手心里一片潮湿。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朱嬷嬷,她摆手让人都退下,板着脸道:“既是于总管拨了你们来服侍娇客,你们就别怠慢,否则我饶你们容易,怕是爷也不饶你们。” 众人都笑道:“不劳嬷嬷嘱咐,我们哪敢不尽心呢?只是不知这位姑娘到底什么来头?是否要在府里长住?嬷嬷好歹透个口风,不然我们都好奇,一时也拿捏不准到底该怎么办哪。” 朱嬷嬷微微含笑道:“爷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的?你们只管各尽职守不就完了?” 众人道是,一路众星捧月般把朱嬷嬷让到厅屋。 早有腿快的丫鬟抢先来扶樱娘:“余姑娘,赶紧的来见过嬷嬷,这可是府里老人,最得老太太看重,是老太太派来照顾爷的饮食起居的。” 樱娘算不是客的客,既来了没有不跟主家打照面的,这府里仿佛没有正儿八经的主子,看来这位嬷嬷就是身份最高的奴仆了。 余姑娘与朱嬷嬷相见。 朱嬷嬷笑如春风,上下打量了一回樱娘,暗暗感叹:都说小主子不近女色,这么多年跟千年老树一样,波澜不兴,可这头一回动春心,竟挑了这么个神仙也似的姑娘,看来小主子的眼光还算正常。 品味么,自然差点儿,这姑娘就是个乡下土包子。 朱嬷嬷拉着樱娘的手道:“姑娘既来了,就别外道,只管安安心心的住着,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打发丫头去我那儿说。” 她转身把托盘放到樱娘跟前:“我猜着姑娘没带换洗衣裳,这不我特意跟金镯姑娘要了几身新做的还没上过身的衣裳,姑娘别嫌弃。” 樱娘哪敢嫌弃?她身上的衣裳不过是棉布的,朱嬷嬷拿来的衣裳可是颜色鲜亮,花样精巧,料子极为上乘的锦缎。 只不知这位金镯姑娘是什么身份,究竟是主子还是丫鬟?但已经她身上的衣裙不知名贵了多少倍。 樱娘只低头没作声。 朱嬷嬷看她羞怯知礼,对她也满意了几分。 不管这姑娘出身如何,起码眼神干净,不像那种没见过世面的,把贪婪写在脸上。 她又取过一个托盘来,上面一盒子金银首饰:“这是我年轻时老太太赏的,姑娘不拘先戴着。” 樱娘还是不动,一眼也不多看。 朱嬷嬷像个温和长辈,又问樱娘:“姑娘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樱娘只不作答。 朱嬷嬷盘桓了一时,见樱娘不肯搭讪,也就笑笑道:“罢了,姑娘与我不熟,且等宽泛几日,我再来同姑娘说话。” 朱嬷嬷一走,小丫鬟笑嘻嘻的拿了个精巧的掐丝珐琅莲纹三足香炉,笑道:“嬷嬷想得真是周到,不仅送了衣裳首饰,连吃的用的也一并送了来,姑娘可要记着朱嬷嬷的恩情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