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半夏虽然穿的还是十分不起眼,但是她今天还是花了一点小心思的,她在衣角上偷偷喷了一点小任送给她的绿茶味的香水,格子短袖衬衫的胸前还别了一枚“吉他”形状的胸针,她表面上装的泰然自若,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坐着等待肖鸣予的到来,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离八点还有6分钟的时间,由于潜在的紧张,她感到胃那个位置隐隐作痛着,她用手按了按发疼的部位,然后垂下脖子,盯着脚上穿着的一双棉麻绣花单鞋,渐渐放空自己。 “滴……”按喇叭声将姜半夏拉回到现实中来,她忽地抬起头,便看到摇下来的车窗里面露出肖鸣予那张和日本男明星柏原崇五官十分相似却比他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脸,此刻,这张让姜半夏心跳个不停的脸的主人又露出他那仿佛下一秒就要对姜半夏恶作剧的孩童般的微笑,声音明亮素净地唤道:“上车。” 姜半夏下意识看了一眼腕表,居然正好是八点,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拎着单肩包,坐进车内。 “正好八点,你真准时。”姜半夏不敢看肖鸣予,视线只好放在前面放着的一盒纸巾上。 肖鸣予脸上扬起一抹不可言说的笑意,努了努嘴,熟练地倒车然后直奔大街。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姜半夏转过脸,假装镇定自然地看了一眼肖鸣予,这男人的脸,虽然很不想承认,可真的是太好看了。 “上次找你手机号时,顺便看了一眼你写的联系地址。” “看一眼你就记住了?” “不可以?”肖鸣予瞥了一眼姜半夏,理直气壮地回道。 姜半夏扬眉,吐了一下舌头:“好吧,你厉害。” 简短的对话说完,车内便是一阵沉默,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是,姜半夏丝毫不感觉有任何的不自在亦或是尴尬,她已经跟肖鸣予熟到这个份上了么?还是她一厢情愿地以为肖鸣予也把她当做朋友了,应该是吧,否则肖鸣予不会在电话里对她说“在公司好像只有你跟我比较熟……” 一家牛排店。 苏西昌狼吞虎咽面前的两份牛排,一边吃着,一边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陆向宁紧抿双唇,眯起眼,如鹰的眼神盯着苏西昌。 苏西昌拿起一根牙签毫无形象地一边剔着牙,一边上下打量陆向宁。 “钱带来了么?老丈人跟年轻有为的女婿要个两百万的彩礼,应该不算多吧?我女儿可是有一大堆有钱人追的……” 陆向宁不说话,只是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轻视。 苏西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啊,两百万现金太惹人注目了,啧,难道女婿你是想汇到我银行卡上?”苏西昌身子微微前倾,尽量压低声音。 陆向宁的嘴角难得勾起一抹如同肖鸣予式的不屑一顾。 “您好像是刚刚出狱,牢里的饮食还不错吧,看您依旧这么满面春风。” 苏西昌这才意识到陆向宁是有多么看不起他,他将牙签吐到地上,两只手骨头捏得嘎嘎作响,一副“你别跟我咬文嚼字,扯东扯西”的神态,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缓缓开口道:“女婿啊,好像银行卡不行吧,很容易被你老婆发现,你肯定知道,女人啊,其他本事没有,丈夫背着自己在外面偷腥,她或多或少一定会发现,这就是女人强大的第六感啊,老子当年就是因为……”苏西昌似乎回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陆向宁放在大腿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早已见过大风大浪的他打断道:“我是看在桦的面子上,才忍你到现在。” “忍我到现在?”苏西昌挑眉,脸上横□□飞,龇开那一口的大黄牙,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汗味。 “如果以后你再拿这种事情找我,我一定会告你恐吓罪。” “哈哈!果然跟我那个冷血无情的女儿是一对。”苏西昌拍着大腿大声笑道,陆向宁皱起眉头。 苏西昌身子贴了过去,极其无赖地假装领悟道:“我在牢里不过待了几年而已,没想到这世道变得这么乱,在外面养小情人,居然可以这么理直气壮明目张胆,你就不怕我告诉你老婆去?!”苏西昌激动地敲了一下桌子。 “去吧,她正好和桦是朋友,也知道我跟桦偶尔会见面吃饭。”陆向宁端起咖啡杯,呷了一口,浓浓的蓝山沁入心脾,让他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得到些许缓解,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陆向宁觉得自己好累,好累。 苏西昌似乎被吓住的样子,大脑有片刻的呆滞。 心理医生秦对突然造访的苏桦自是十分疑虑,因为她并未自杀,此刻正躺在那张舒适的白色躺椅上看着那道洁白的墙面发呆。 秦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张A4纸,那上面正是陆向宁画的那幅画。 “这什么意思?”秦扬起那幅画,不解。 “你不是也很精通绘画心理学么?你帮我看看从这幅画中可以看出什么。”苏桦坐起身,脸上多了一层秦从未见过的哀伤。 秦不多嘴,垂下眸子盯着那幅画细细打量,一边看一边解读:“画中的男人曾经是个阳光青年,但是从目前看来,男人好像经历了一些事,变得善于掩饰真心,戒备心很强,表面看上去很平和,实际上暗流涌动,在和画上牵手的这个女人之间,看似很相爱,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宿命的捆绑,他很想逃,可是手腕上被一根粗绳子系着……画这幅画的人,ta的人格过于偏执和隐忍,心理结构已经十分脆弱,而且很没有安全感,极度渴望被爱……是你画的么?”秦抬起头。 苏桦很想挤出一抹笑容,哪怕苦笑也行,但是她发现自己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那个被自己爱了整整9年的男人,竟然脆弱到她远远不得知的地步,即使她一直很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伤到陆向宁的心,尽管这9年来她无怨无悔地陪在他的身边,她以为她做的很好了……她的陆向宁,这些年到底是怎么瞒着所有人一步一步撑到现在,她真的不敢想象。 “我有时候真的好羡慕那个家伙(肖鸣予)。 吐酒是那个小子会做的事,我不可以那样的。 我的父亲也是个杀人凶手,虽然他的设计没有问题,可是他没有做最终审核,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所以,我是杀人凶手的儿子……” 陆向宁以前说过的话一句一句环绕在苏桦的耳朵里,想着想着,苏桦眼眶红了,等到那一行泪流出来时,她才有了笑出来的力气,她坐在那里,双手撑在躺椅上,身子微微前屈,近乎绝望地看着秦。 肖鸣予专注地开着车,不一会儿,车便驶进“宝济村”,真没想到,林孝华和他的老婆也是宝济人。 姜半夏低着头翻开蓝色文件夹里关于“宝济村”的简易方位地图看。 “这个地方我很熟,所以不用看地图。” “这个地方我也很熟,所以不要在我面前洋洋得意,好吗?”姜半夏白了一眼肖鸣予。 肖鸣予轻轻笑了一下,看到这个瞬间的姜半夏心跳漏了半拍,急忙掩饰道:“干嘛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比我刚认识的时候,话多了不少。” “是么?”姜半夏很认真地思索起肖鸣予的话,不过,她好像跟他认识也没多久。念此,姜半夏看向肖鸣予,却没想到和他的视线对上,两人不约而同地立即回避。 车内漂浮着一层淡淡的叫做“动心”的香味。 就在这时,肖鸣予的手机铃声响起。 “帮我接一下。”肖鸣予专注前方的坡路。 “哦,好。”姜半夏拿起肖鸣予放在面前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黄佩茹。 “是你嫂子。”姜半夏按了接通键,打开免提,将手机凑到肖鸣予右胳膊旁边。 “怎么了嫂子?” “你哥在事务所吗?我打他电话,他关机。” “不在,我在外面有事,有什么事吗?” “哦,那没事了,我就是打过来问问你,那就先这样了鸣予,有时间回家里吃饭。” “好。” 黄佩茹先挂掉电话。 肖鸣予继续开着车,却突然回过脸,看向愣在那里的姜半夏。 姜半夏看着肖鸣予,不可思议地嗫嚅:“陆总……是你哥哥?!怎么会……” 肖鸣予双眉紧蹙,一个急刹车,姜半夏却不为所动,死死地攥着背包带子,身子微侧,直勾勾地望着他。 两个小时之后,姜半夏这才听完肖鸣予和陆向宁之间的关系线(为什么一个姓肖,一个姓陆),让她更加震惊的却是肖鸣予的父母都自杀身亡,只是父亲死在陆向宁的面前,母亲则死在了肖鸣予眼前,姜半夏猜想他们的家庭一定是发生了重大变故,否则做父母的一定不会这样绝望到在自己心爱的孩子面前了结生命,越是这样想着,姜半夏的心里就越发难过,跟肖鸣予比起来,她至少是幸福的,起码离了婚的父母依然健在,起码她有选择跟谁过的权利。 姜半夏眸子里溢出满满的怜悯,这让肖鸣予不禁皱了皱眉头,一副“趾高气扬”地命令道:“呐,我跟你讲这么多,除了希望你守口如瓶之外,我更多的是希望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okay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肖鸣予夸张地搓了搓双臂。 姜半夏突然将手用力搭在肖鸣予的右肩膀上,郑重其事地“宣誓”道:“别哭,以后有我陪着你,你随时可以找我玩,嗯?”姜半夏脸上无比真诚,这让原本想要“作势呕吐”的肖鸣予心里拍打着一种叫做感动的波涛,他的眸子缓缓流动着,却故作一脸嫌弃地甩开姜半夏的手,重新发动引擎。 “谁哭了,莫名其妙,麻烦这位小姐把安全带系上,谢谢合作,车要启动了。”肖鸣予眸子里已经隐藏不住的愉悦。 姜半夏“噗嗤”一声笑出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逸风,乐乐,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对不对,你们那里呢?我今天很快乐,你们呢? 姜半夏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