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且陶遇见过的最热的夏天,是高三那年。
那个时候学校提倡用身体健康辅佐成绩优异,以至于上午下午都给高三安排了锻炼。
早上十点多和下午三点多太阳都挺毒,高三狗每天就要顶着这种太阳跑操。
林且陶皮肤白还敏感,刚开始跑操时还硬生生把手臂晒脱了皮,红彤彤一大片,挺吓人的。
程芮槿从花鸟市场搬了一盆芦荟回来,也不懂什么品种,就掰开了给林且陶抹在手臂上。
心情好的时候,程芮槿会一边和林且陶说话聊天,一边把芦荟皮削开,动作特别优雅。
到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林且陶就躲在自己的卧室,用指甲扎进芦荟的外皮,一点点把皮抠掉,然后往自己胳膊上抹。
门外的程芮槿会因为林且陶的沉默而乱砸锅碗瓢盆,她那个时候是孤独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给她保护和安慰,她也怨恨自己的女儿不能理解她。
那年夏天,她们奔波了好几年终于安定下来住进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公寓里。
那年夏天,林且陶即将高考。
那年夏天,程芮槿死在林且陶的卧室,血液铺展,一地鲜红。
林且陶无数次梦见程芮槿的死状,分不清是怨恨还是想念。
那么现在,林且陶要把一切都抛开,只需要思考一个问题。
程芮槿是被谁杀的?
事到如今林且陶不会傻到以为程芮槿是自杀或者是被林格志一人所杀。
冯薰知道这件事,胡氏知道这件事,这两个人总有一个是推波助澜的帮凶。
林且陶在病床上翻了个身,手机在她头旁边的桌子上贼闹腾,吵得她只能伸着受伤的爪子去够手机。
手腕的疼痛总是一阵一阵的,旋转到某个角度的时候会钻心的疼,其他时刻可以忍受。
林且陶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拿到手里,第一个短信是一个未知号码发来的。
且陶用手肘支到床板上,把自己的上半身撑起来,单手点开短信。
未知号码:手腕受伤了?
林且陶沉默地看了手机屏幕一会,无视了它,点开第二个有联系人姓名的短信。
是杨?天的。
杨?天:你被谁绑架的?
杨?天:我昨天看见你的时候你是刚逃出来?
杨?天:我会卖了你吗?你什么都不和我说。
这才一晚上,林且陶被绑架又放回的消息就散布出去了。
林且陶的手指敲了几个字,又一个个删除,最后只发了一个熊猫头的表情包。
杨?天几乎是秒回:……
林且陶握着手机一哆嗦,有种被老师抽查作业的紧张感。
杨?天:我刚从医院出去,你就进去了,倒是真不让医生闲着。
林且陶:你是怎么知道我进医院了的?
刚刚那个未知号码也知道她手腕受伤,魏限月大概是没时间也没途径说这个事,程颐氾和陆玺会和身边人说一说。
杨?天:和你姥爷关系近的,基本上都知道了。
林且陶对“姥爷”这两个字心寒。
到底还是没什么感情,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姥爷和外孙女,大概也是其乐融融的。
林且陶:咱们受的不是同一类型的伤,医生不闲着的原因并不全是为着咱们两个。
杨?天:……
杨?天:你过于认真了吧?
杨?天:算了,同样是病友,我过去探望探望你。
林且陶不想见人,于是和他打字:我刚巧在办出院的手续,你还是不要来了。
杨?天的声音突然炸在耳边:“你就这样办出院手续?”
林且陶的注意力过于集中在回复信息上,丝毫没发现杨?天的靠近。
他站在林且陶的病床边,外套还是没有扣上扣子,露出的肋骨固定带依旧十分扎眼。
“你来了多久了?”
杨?天直着上半身坐到椅子上,慢慢悠悠的动作显得有些夸张:“你还没醒的时候,我本来想着,你要是一直睡觉,我就直接回去,谁知道我的短信没吵醒你,其他人的倒是吵醒了你。”
林且陶想到刚刚那个未知号码,心事重重地扯了一下嘴角。
杨?天今天穿着给人感觉很干净,他看着林且陶的样子,转移了话题:“手腕怎么了?被绑匪打伤了?”
“不是,绳子绕太多圈,我嫌累就一直扩着手臂,结果手腕有些血液不流通。”
杨?天瞪大眼睛:“这你也干的出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