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官军原本想凿开禹门口的冰面,以阻止联军渡河,然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三年来在各路反王的攻击下岿然不动的韩城就这样轻易地被攻下了。当刘芳亮带着闯军骑兵冲过黄河,他们别说凿冰了,连作战准备都没做好。
山西巡抚吴甡明显被闯军之前大兜圈子时使用的假动作迷惑了,他把战斗力最强的虎大威部放在了和陕西的宜川县隔河相对的吉州,而韩城县对面的河津县却并无重兵,河津、荣河、临晋、蒲州这四个州县只有贺震彝一部防守,而贺震彝本人居然在蒲州东边根本不挨着陕西的芮城县。得知韩城遭袭的消息,吴甡忙令原本驻扎在乡宁县的陈国威、薛敏忠、黄家佐三部人马火速南下。
陈国威有五百人,薛敏忠有三百人,黄家佐有六百人,都是战斗力不错的正规营兵,杨嗣昌做宣大总督的时候,刚刚给他们补充了粮饷军械,这一千四五百人马只要运用得当,打垮几千普通农民军不成问题。但首先,他们面对的是李自成亲自指挥的闯军精锐,一点都不普通其次,他们得知情报之后仓促移营,失去了以逸待劳的优势最要命的是,因为运送火炮耽误了时间,他们居然没有一起赶到战场。
第一批接触闯军的是陈国威部,迎头撞上了刘芳亮。陈国威部以鸟铳手居多,没有预设阵地,又没有足够的长矛手掩护,在冻成通途大道的黄河岸边遭遇骑兵,这还打个六?
陈国威和他的部下们还是很对得起大明朝的,他们决定就地还击。这不是完全出于领了军饷就要干活的责任感,还因为如果直接落荒而逃,把后背卖给敌人,那就和引颈就戮无异。马蹄在冰面上会打滑,岸上也有很多积雪,闯军骑兵的冲击能力不会太强,官军觉得或许能打退闯军一两次攻势再趁机退走。
刘芳亮久经沙场,又怎会这样直接迎着弹雨冲上去,他和张洪各领一队骑兵,分从左右两侧向官军的背后包抄。陈国威虽然知道这对自己非常不利,但他没有骑兵和炮兵掩护,闯军骑兵只要不进入他们的射程,就可以为所欲为。
闯军这边的兵种很齐全,用弓箭和火铳与官军对射会吃亏,但长矛手和刀牌手配合的近战兵远强于眼前这队官军。冰面冻得瓷实,多站上些人也不至于破裂,闯军可以随意排布自己的阵型,甚至能抬着小炮来加强步兵的火力。陈国威的人马既然是精兵,自然一看就知道这仗根本打不赢,没放几铳便落荒而逃,但刘芳亮和张洪指挥的骑兵既已登岸,扛着火绳枪的步兵的机动性又怎么比得过轻骑兵。全军仅跑出不到一百人,以陈国威为首的少数人被杀,其余人都做了俘虏,杨嗣昌配发给他们没多久的西洋铳也被缴获了二百多支。
西洋铳在明末一般是指那种装药和弹重都只有一钱的超轻型火绳枪,作为自卫武器以及山地战、治安战武器是很不错的,但是在大型会战中面对重装正规军,其威力不足的问题就很明显了。
杨嗣昌这次配发部队的西洋铳则不然,是在孙元化的建议下,通过两广总督熊文灿的关系从福建订购的,是两年前料罗湾海战中缴获的荷兰火绳枪的仿制品,郑芝龙的军队已经开始装备这种火铳。枪身直而长,轻型的可以直接抵肩射击,重型的则需要支架,口径能达到大型斑鸠铳的三分之二,比从十六世纪开始就广泛流行于东亚的,枪身短、枪托弯曲、贴腮射击的葡萄牙式火绳枪要更好用。
值得一提的是,俄国人对荷兰的学习可不是从彼得一世开始的,此时的俄军装备的就是这种荷兰式的火绳枪,即将来到黑龙江流域的哥萨克们使用的也是这种武器,所以在另一时空,清朝在和郑氏以及哥萨克的战斗中也发现了它的优势,并进行了仿制。
郑芝龙、孙元化这种看别人的铳好就要仿造的思路自然是对的,可问题是,武器装备的改进抵消不了瞎指挥造成的劣势。吴甡赈灾得力,有惠于民,可以称得上好官,可让他指挥战斗,甚至直接命令这种几百人的小部队到哪个渡口去驻扎,不出事才有鬼呢。武器再好,不以正确的方法运用,那也只能白送给对手。
薛敏忠和黄家佐得知闯军大举渡河、陈国威部覆灭的消息,哪里还敢再打,直接丢弃火炮,掉头北返,被闯军一路追击,也损失了二三百人。刘宗敏、谷可成指挥的另外两路闯军早就约好要来韩城与李自成会合,此时也迅速赶来。一旬时间,联军主力渡过黄河,比当年的太行山三十六营更强的十万大军,再度杀入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