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蓝哭声渐止,接过帕子擦了把脸,低低的说道:“阿韫,我真是后悔没有听你的,我简直就是个猪脑子。”
这些日子府里赶着换春衫,小蓝已经累得眼睛都发直,替春鹃做完大都督的缂丝长衫之后,不由得抱怨了几句,说是以后春鹃的活计得由她自己做,要是她不会的自己可以教她。
谁知很快就出了事,那件长衫自己可是好好交到春鹃手里的。
“每次去大都督前院送衣衫,春鹃都跟了过去,上赶着去露脸,有次听说还被大都督叫进了正屋,真以为自己能巴上去做姨娘了。”
裴行韫淡淡笑了笑,怕是针线房的人都不愿意替她做活,连小蓝这个直性子之人都拒绝了她,那她以后还有什么借口抢着去前院?
想到自己放下肥猫果然吸引了李嬷嬷,痛快承认了春鹃的针线活不好,调她出了针线房而去洒扫处,怕是打着那只猫的主意了。
“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你定要仔细些,别被人的表面蒙蔽了双眼。”
裴行韫去取了身干净衣衫来,扶着小蓝帮她一起换了,见她一个劲的点头,心里微叹,只愿她能真正听进去才好。
“阿韫,我怕。”小蓝抽噎了下,低声说道:“我以为我这次死定了,谢谢你,阿韫。”
“你也救过我啊。”裴行韫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都过去了。我去厨房张嬷嬷那里替你讨些伤药来,你背上得擦药才好得快。”
针线房传出的动静已全府皆知,张嬷嬷见到裴行韫到来,瞪了她一眼拉着她去到僻静处,点着她头一迭声的训斥道:“让你去抱些柴火,没曾想你转身跑去做了侠女,平时见你倒挺聪明的,却原来是个实心莲藕,笨得不通气。
李嬷嬷是那么好得罪的?你以为你这次逃脱了?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见大都督独自留下了你,你又虚发无伤的出了来,哼,不用李嬷嬷动手,那些丫头们都能撕了你!”
裴行韫垂下眼眸,前世后宫里刀光剑影,自己还不是一步步走了过来。到了最后身边一个知心人都无,不是死了就是渐行渐远。
这一世能得到小蓝毫无私心杂念的好,不知道她的这份好能到何日,可只要在的一天,她就愿意去护着这份好。
“嬷嬷,我知道。”裴行韫感激的看着张嬷嬷,她对自己说这番话也是在教自己,对她深深的曲膝施礼后,伤感的说道:“我与小蓝一起逃难,在路上病得快死了,不是得她看顾,我哪能活到今天。要我眼睁睁见死不救,我做不到。”
张嬷嬷神情复杂,半晌后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道人人只顾自己的死活,连亲身儿女都能弃之不顾,哪还能管道他人。算了算了,只要你想好了就成。”
裴行韫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人,前世自己被乱军冲散,他们没有来寻自己,这世他们也同样没来寻自己。
她按下那些酸楚的情绪,看着张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嬷嬷,小蓝背上受了伤,我想替她讨些药回去擦擦,这天气眼见就要热起来,要是没药,她的伤怕是难好。”
张嬷嬷没好气的说道:“快跟我来拿吧,反正你人都救了,就送佛送到西。”
裴行韫又曲膝深深施礼,跟张嬷嬷拿了药回去,桃花与春鹃都回来了,桃花见到她神色更为复杂,脸上闪过害怕的神色,不一会又咬着唇,眼里淬着浓浓的恨意。
至于春鹃,脸上笑意全无,见到她则是毫不掩饰,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身子一扭撩起门帘出了屋子。
裴行韫神色淡漠,对两人视而不见,走上前斜坐在炕上替小蓝仔细的擦药。
倒春寒过去,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灶间更是热得受不住,肥猫除了偶尔前来偷食,再也不会窝在灶前,吃完一抹嘴就溜得不见踪影。
前院护卫小厮众多,天气一热练了功夫后要洗漱,要热水也越发的勤,平时都是几个由几个粗使婆子送去前院,今日恰逢有婆子吃坏了肚子,人手不够,要热水的又催得急,裴行韫便被抓去送水。
她提着水桶到了前院门口,见桃花与春鹃跪在地上,闵冉一头一脸的汗,阴沉着脸抬起脚直接将春鹃踹了个仰倒,怒道:“你怕我猫饿着,你算什么东西!”
春鹃捂着胸口倒下地上,吓得肩膀抽动,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桃花见状,忙趴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哭得梨花带雨:“求大都督饶我这一次,求大都督饶命!”
闵冉却没有怜香惜玉,如对春鹃那般抬脚将她踹翻,厉声道:“敢打我猫的主意,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来人,给我把她们扔出去!”
护卫涌上前,将瘫倒在地的春鹃与桃花像拖死狗那般往外拖。
裴行韫吓得抖了抖,闵冉如杀神在世,要是他当时也这么踹自己一脚,怕是半条小命都没了。她手里提着的木桶晃了晃,撞到回廊上哐当一声,热水泼洒了出来。
闵冉听到动静,蓦地转头冷冷一瞧,见居然是那蠢丫头,淤积的火气似乎散了些,脸上浮上了丝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