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请安都是照以往时辰来的,如今等了片刻还不见康熙身影,婉绣估摸着还要许久。 小孩子的精神气可不是大人能比的,婉绣自认伺候老的于心无愧,没道理还要伺候着乳臭未干的小胖子! 还是个言语不通的小祖宗,娇气得很!婉绣忍着不耐,看向一侧缩鹌鹑头的嬷嬷陈氏,“太子今日怎么这么精神?” 吃鸦片也不过如此了。 陈嬷嬷有些心虚,“近来秋高气爽的,太子昨日早早就睡了,天不亮就惦记着给皇上请安。” 连阿玛两字都要拆开来念的小娃娃,惦记吃还差不多。 婉绣眉头凝了一下,陈嬷嬷这才上前帮忙。可惜祖宗不是白叫,小孩子的手小巧可爱的像包子一样,紧握拳头。 可能是拉扯两下不高兴了,太子爷胤礽拽着婉绣头发十分凶残,下朝来的康熙眼看着陈嬷嬷在旁手足无措站着,自家女官被欺负的眼圈都红了。 看着都疼。 康熙才刚走近,胤礽眼尖手快的探出半个身子。婉绣半点没有设防,酸疼的手臂一软,吓得脸也白了。 好在陈嬷嬷在侧,胤礽把自己丢进了康熙怀里,不顾旁人惊吓神色,仰着头咯咯笑着。 实在没心没肺。 康熙习惯的掐着胤礽的胳肢窝,往上抛了两下,更是引得父子大笑。 抛高高是两父子都尤其喜欢的活动,胤礽白嫩的小胖脸带着两团驼红,让人看了心情愉悦欢畅。 除了浅笑勾唇的婉绣。 康熙过意不去,温声道,“你先下去吧。” 陈嬷嬷想起婉绣之前的扭曲神色,她忍不住指尖轻颤,眼角飘了过去。只是婉绣心中松了大气,并没搭理独自行礼退下。 妙菱见她又是半天才回来,忙上前给她轻揉,“姑姑这样觉得如何?” “再舒服不过了。”婉绣是真的很满意,让她享受的闭上眼睛。 坐在案桌前提笔记账的晋氏轻声感叹,“姐姐性子好,连太子都十分亲近。”只是太子身边人,也越发为难。 当初中宫大丧,婉绣等了两个月才迎来了晋氏。 晋氏出自正白旗,族人数众皆在内务府中,是受康熙钦受的包衣新秀。才刚见面时,妙菱妙竹还极为偏护婉绣,总觉得晋氏来势汹汹,保不准又有什么祸端。但晋氏为人低调,不曾有半分前去康熙跟前露脸的意思。 对比之下,婉绣倒觉得自己有几分不安分。 尤其是康熙亲自抚养胤礽,乾清宫夜里便再无太平。康熙父爱大发,还时常父子同眠,直叫上夜的宫女们苦不堪言。同样受尽折磨的婉绣本着清净念头,曾试着安抚胤礽助眠。胤礽很快静了下来,也从此有了偏爱人选。 太子的奴才一茬又一茬的换,才被抬上来的陈嬷嬷对她更是十分恭敬。 婉绣扯了扯嘴角,“可真是个祖宗。” 妙菱轻笑,又揉了一会儿才罢手。 晋氏起身,把手边的账本收了起来,“皇上晨起请安时见太皇太后身子有些不爽利,让我等送上好人参过去。” 可康熙手里的全是地方小国进贡的稀品,全都在私库里堆着。晋氏此话一出,婉绣登时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我去吧。” “辛苦姐姐了。”晋氏恐日头太大,也不常不出门。婉绣从不顾忌的跑,肤色却白皙好看,嫩得能掐出水似的,近身都瞧不出瑕疵。 晋氏这么想,忍不住看了婉绣一眼。人都是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宫女们哪敢妆扮娇艳的?无非都是看底子好坏。 婉绣生的秀气,肌肤如玉,莹莹笑间十分好看。 晋氏曾听宫人议论,皇上宁可宠着乌雅司账做女官也不肯上席宠爱,也不晓得作何打算。 只是世人皆爱美,没道理放着美人不要的。 晋氏敬着她,无非如此。 婉绣想着晌午回去屋子拿东西,不知道不过眉眼间,沉稳如晋氏已经想了许多。 宫女不能俏,婉绣手里的手镯簪子也累满了妆奁匣子。匣子不止一个,一个是平日同僚打点赠送,一个是主子的赏赐,质地大不一样。 婉绣拿起一对梅花琉璃花钿,这是如今的钮妃赏赐的。因为不曾有封号,宫里人便短了姓氏唤钮妃娘娘。 花钿质地不错,拿给皇上跟前的女官在年节里佩戴也不为过。只是这种机会太少,婉绣也怕自己花枝招展太招人眼,心里再喜欢也只能关上门自己眼馋。 婉绣喜不喜欢,芳雯不知道。可东西好坏她认得,自然不肯收。 “咱们相识一场,就这个你都客气,怕是出了宫门你就要把我忘了!”婉绣不高兴的说着,还转过身去。 这两年婉绣方便,彼此都是她主动来彼此解闷。慈宁宫的人见了婉绣,芳雯不得不说日子也过得更好了。原来想,她这辈子就这样过着,还是不错的。 未料到…… 方雯有些羞涩,拉着婉绣低声道,“你不要恼,我只是觉着没什么可以给你。” “是你大喜,自然是我送你礼物了!”婉绣瞪她,手心上的花钿也被芳雯郑重欣喜的收了起来。 庄亲王博果铎与其福晋纳喇氏感情不错,妾室两三房,但大多放着置之不理。这本来是女人家艳羡的姻缘,可偏偏纳喇氏膝下无所出,引起众人非议。 博果铎乃是清太宗之孙,承泽裕亲王硕塞嫡长子,顺治十二年承袭爵位,改号和硕庄亲王。算起来与康熙是近支兄弟,但年岁足足大了十二。 人到中年尚无子嗣,太皇太后便帮着送好生养的人进去。 博果铎心疼纳喇氏,自己又不好女色,便亲自求了太皇太后不需名门望族。太皇太后也觉得挑了好的,怕是又多了个悲剧,索性就顺水推舟应下。恰逢芳雯正在旁低眉顺眼地端着茶水,顺手便指给了博果铎。 博果铎与纳喇氏好,也决定了旁余的女人备受冷落。可又想,好歹日子是太平的。 芳雯性情是真的温柔,也不像她想些别的。只要不犯糊涂,安安静静的,就算不是温水煮青蛙,但是努力的让博果铎护她一分应该不难。 婉绣见芳雯眉眼流转着期盼之色,只有满心的祝福。何况经此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两人拉着手依依不舍的,觉得一肚子话怎么都说不够。 临到走的时候,婉绣还见到了佟妃娘娘来慈宁宫的仪仗。 佟妃娘娘算是老熟人了,自打当初皇后身子大伤导致难产之后,承乾宫里的人也折了几个。婉绣原来还不知道,只是听闻婉萱被佟妃发难做了粗使宫女这才留意。 也多亏了宫里的花草较多,嫔妃屋内也爱摆上些盆景娇花,倒是方便了她。 婉绣每天弄得自己像是吸毒一样,不停地和植物打交道,时间长了也琢磨出一些门道来。只是花费的时间太长,导致她打探消息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好在私下里留意了半年后知道一些。 在大街上随便抓一个包衣,拐三个弯道就是皇亲国戚的裙带关系,各家的恩怨情仇实在说不清楚。瓜尔佳氏有个妹妹曾被皇后族人所害,皇后当年冷眼观看置之不理。所以在前朝与后宫勾结谋害坤宁宫时,瓜尔佳氏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可叹时运不济,被康熙大怒之下授以酷刑,族人更是饱受牵连。婉绣不清楚还有多少隐情,可佟妃惊弓之鸟的把邀宠心切的婉萱舍去,却让她十分不喜。 托去送信的苏拉曾言,婉萱瞧着似老了许多,也不大爱说话。婉绣无奈,只能私底下多出银钱帮着打点。 浩浩荡荡的仪仗过去,婉绣琢磨着往后让晋氏多出来走动才好。这座宫院呆的长了,可以牵挂的人情往来少之又少,跪下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 “乌雅司账,您可回来了!”乾清宫门处,胤礽的一位奶娘欣喜若狂。 瞧着翘首以盼的模样,婉绣不由地头皮发麻,起了退堂鼓的心思。 宫人不得乱走,可是眼看着婉绣都到了门口,顾虑也没那么多。奶娘巴巴的迎上来,像是见了黄金似的,“太子方才睡着午觉,醒来后就哭个不停。奴才什么法子都用了,还是不见效。” 可我不是奶娘啊!连老的贴身宫女都算不上! 婉绣再不甘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那吊高嗓子,婉绣摸了下自己的长辫子,抬腿进去就被塞了满怀。 小家伙嗓子还吊着,可爪子却不安分的挥动起来。 婉绣梗着脖子,想着怎么迅敏而不失礼地把恶爪子避开时,却见小家伙忽然止住哭声的嘤一声,爪子往下一抓,正中胸怀。 听见嫡子哭声恨不得剐了奴才,冲冲而来的康熙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