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子记得期末成绩出来后，她有一次去找老师。家里人都告诉她，不要当班长了，应叔叔甚至打电话给了妈妈，发动妈妈来说服粒子。粒子不知道怎么办，她心里想，老师不会同意的吧，她想去找林老师聊聊，少女或许还怀着一些孤独的勇气。

粒子发现去老师宿舍的时候，阿绣在老师那。老师正在和她聊她的成绩。他说“你真棒，这样坚持下去，以后可以考重点的”，还说着哪里哪里不足，那是粒子没有办法插进去的话题，被晾在了旁边。是啊，粒子怎么忘了呢，老师的“你真棒”从来不止对她一个人，她也并不是很重要的人选，永远有人并她优秀，老师并不是非她当班长不可。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把自己搞的这么糟糕。更让粒子觉得难过的是，下一秒，阿绣和老师说让她先回去，她们要谈一下心事，粒子走了。

假期的时候在家，应叔叔说，下个学期不要当班长了咯，粒子垂下眼帘，说好。应叔叔说，下学期他被安排来教粒子班的数学了，粒子说，好。

假期就过去了，然后开学，然后重新竞选班干部，粒子记得那个晚上，应叔叔怕她反悔，一向不问事的他特意来了教室的前廊转来转去。粒子看着林老师说选班长，一开始教室鸦雀无声，没有人要上去。然后粒子看着老师走下来，去到阿绣的座位旁边，看着阿绣一边笑着推迟不想当，一边在老师的鼓励下半推半就的走上讲台。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在意，脸上好像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的书，好像完全没有在意到发生了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她以为没有人会知道她的心情，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直到后来很久以后，同桌慧萍说，我知道你的书，那个晚上翻来翻去都是那几页。粒子才知道，其实所有人都看穿了她的“不在意”，林老师那么厉害，那么了解她，他也一定知道，但是他从来没有找粒子说过什么。为什么老师一直找阿绣说心事，做思想工作呢，粒子觉得自己的情绪也很糟糕，也需要思想工作。粒子甚至觉得，她比阿绣还需要思想工作，阿绣有新的好同学，有好成绩，有老师的关心。粒子有什么呢？阿绣有什么心事呢，为什么阿绣也不找她说心事了。

粒子好像被弃用了的棋子，从此尽心尽力扮演沉默的角色。她最后一次去找了林老师，申请了座位调到后面，申请和二班上个学期那个数学第一的男孩子文程同桌。她提前先去问了文程，经过他的同意后才去找了林老师。粒子想，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就当看在自己上个学期那么辛苦的份上，林老师会同意她的。

是的，林老师同意了。

粒子像变了一个人，现在已经回想不起来那时候太多的情绪了。只记得不像以前咋咋呼呼，不像以前叽叽喳喳，不像以前嘻嘻哈哈。变得很内敛，不怎么说话，每天只雷打不动的和文程说话，请教他数学题。她再也没去过林老师的宿舍，哪怕一无所有落魄不堪，她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她知道，林老师还是经常找阿绣聊天说心事，阿绣那时候似乎在因为振伦的事情反反复复的找老师聊天，她有新的说心事的人，她的心事也不过是那个人而且，但是和粒子有什么关系呢？没有关系。

那时候粒子总是会想象着，这些生涩的数学题一个个数字拼合起来变成一条路，路的那边是优秀的大攀，是阿绣，是心里的委屈。不管林老师什么时间从哪个窗口探出头来，都再也不会抓到讲话的粒子，因为，粒子不说话了。

粒子沉默着学习，吃饭，骨骼悄悄的在每个睡着的黑夜里暗暗拔高，一起拔高的还有粒子的数学成绩，地理成绩，各科成绩。那时候粒子就会去看教室旁边天台上的星星，很孤独，很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