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国公爷在信上提到的事情,姑娘有何打算?” 听雪看见自家姑娘那毫不在意的态度,心里更加忧愁了。 姜妩松开桃枝,正要接话之时,却有下人来报:“姑娘,夕缘寺的苦灯大师遣了人来,说是您前些天救回来的那位公子醒了。” 姜妩莞尔道:“沈公子醒了?走,我们去看看。”说着,她搁下手中的笔,往外走去。 听雪忙追上去,问:“姑娘这是要出门?” 姜妩道:“对,听雪,替我备车,我要去夕缘寺一趟。” 啾啾似是听懂了姜妩的话,也跟随着飞落到她的肩膀上,拢成一团,把自己当成一件雪绒绒的装饰品,煞是可爱。 听雪迟疑道:“可……姑娘,那位沈公子……” 姜妩回头,疑惑道:“沈公子怎么了?” “啾?”啾啾也歪着脑袋看向听雪,一副困惑的模样。 “没什么,奴婢这就去准备马车。”听雪福了福身,匆匆地退了出去。 直到登上马车,听雪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口。 “姑娘,奴婢有一事不明,您当初为何要救下那位沈公子?” 姜妩看她一眼,只道:“沈公子是因我才受伤,我岂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可姑娘还记得桃城最近发生的那几起命案吗?”听雪停顿了一下,“那位沈公子出现得正是巧合,而且他来历不明,身份可疑,您就不怕……” 虽已是阳春三月,但近来桃城却无半点春意盎然的模样,风仿佛还裹挟着冬日遗留的寒意,依旧袭人。 只因一个月前,桃城发生了数起命案。 盐商陈氏的千金遭人杀害,官府正是毫无头绪之际,同月,又陆续有多名女子遭害,死者之间毫无关联,死法却出奇一致。 凶手至今仍未归案,如今桃城内外皆是人心惶惶。 “听雪,我知道你的顾虑,但这事我自有分寸。”姜妩弯了弯唇,道,“沈公子是苦灯大师的故交,连苦灯大师也对他赞口不绝,我自然相信他的为人。” 苦灯大师是夕缘寺的主持,是桃城德高望重的高僧。姜妩初到桃城那年,来到夕缘寺散心,在机缘巧合之下与苦灯大师下了一盘棋,遂与他成了忘年之交。 听雪也不好再多言。 马车快要出城门时,忽然一阵喧哗声从外面传来。 “官差办案,闲人回避!” 姜妩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但见长街的尽头出现了一群官差,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正把街上看热闹的百姓赶往两旁。 听雪纳闷道:“今天怎么出来了这么多官差?” 姜妩同样心有疑惑,但并未多想,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马车出了城门,很快耳边只余下辘辘的车轮声,姜妩看着窗外葱茏的颜色,思绪纷沓而来。 那日她应苦灯大师的邀约前往夕缘寺,离开的时候,在寺外遇到了一场打斗。 桃城近山,周边流寇众多,时常有山匪流窜作案,朝廷多次派人剿匪,但是效果甚微。 她未曾想到这群山匪如此大胆,竟敢打扰寺庙这等清净之地。 所幸打斗已进入尾声,十余名山匪已全部被斩杀。 但是,姜妩刚登上马车,便立刻察觉到怪异的地方——不,那群山匪并没有被一网打尽,还有漏网之鱼,就藏在了她的马车底下! 姜妩心跳骤急。 她只来得及将听雪推出马车,便有一道森然如雪的剑芒从眼前掠过。 “姑娘,当心!” 听雪着急的惊呼声回响,但姜妩抬头时,闯入马车的黑衣人的胸膛已被利刃贯穿,顷刻毙命。她顺着刺客缓缓倒下的身躯看去,正正对上一双黑眸。 犹如利刃,侵着寒意,直抵人心。 姜妩怔然:“你……” 未等她开口,只听“啷当”一声,手中长剑落地,男子已然晕倒在她的怀中。 这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听雪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姑娘,夕缘寺到了。” *** 夕缘寺的后院里,几名小沙弥正在打扫庭中的落叶。 但颇为心不在焉。 管事和尚前脚才离开,他们后脚便聚到了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你们打听清楚了吗,明华苑里住进了什么客人?为什么最近住持不让我们靠近那里?” “那位贵客神秘兮兮的,是有什么大来头吗?” 一个年纪稍长的小沙弥说:“我听闻那位公子是从淮南那边来的,因为家道中落,打算北上到上京投靠亲人,没想到在桃城遇到了山匪……” “只是一名落魄公子?那为什么……啊!”另外一名小沙弥突然惊叫起来,其他人不约而同看向了他,“你们说,他会不会是为了姜姐姐来的?” “什么?又是觊觎姜姐姐的人?他住在这里,不会是借意接近姜姐姐吧?” 管事和尚取了东西回来,看见一个个都在偷闲怠工,不由得怒从心生,操着大嗓门冲他们嚷道:“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又在偷懒,不用干活吗?” 小沙弥们受到惊吓,立刻抱头鼠窜。 “呜哇,师父,徒儿知错了!”“师父,不要打头!!” 然而,这群小沙弥并不知道,刚才他们谈论的正主,就靠在窗台边,饶有兴趣地听着他们的讨论。 沈衍身披着墨色长袍,里头只穿了一件中衣。许是刚醒过来,墨发未束,眸若沉渊,幽深得一丝亮光也没有。他薄唇微弯,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一名容貌硬朗的黑衣男子跪在他的脚边,听着外面那群小沙弥的“童言稚语”,后背浸出了一身冷。 他硬着头皮道:“属下不力,不慎泄露了主上的行踪,令主上受伤,万死不辞,请主上责罚。” 屋内静了一瞬。 半晌,沈衍方才开口:“白术,起来吧。这次是我大意了,与你们无关。”声音清冷寡淡,如同他此时的表情。 白术纹丝未动,反而将头压得更低:“主上,活捉的刺客该如何处置?属下无能,不能从他们口中套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沈衍轻笑了声,眼中却无半点笑意:“无用的人,就不必留着了。” “是。” 想起一事,白术又道:“主上,还有江州那边……” “差点忘了这茬事,真无趣。继续命人盯着吧。”沈衍毫不掩饰地嫌弃,“啧,我那位叔父留下的烂摊子可真是多。” 白术明了,不再言语。 沈衍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问:“白芨呢?” 白术道:“他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以他的性子,大概又到哪里找好吃的了。”他说着,拧起了眉,“这白芨也太不像话了,属下这就去把他找回来。” 沈衍淡道:“不必了,由他去吧。” 白术试探地道:“主上,方才那群小沙弥这般编排您,您就不生气吗?” 沈衍道:“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们说的不是事实吗?”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白术一时无言。 沈衍将目光投向窗外:“桃城虽小,但这里的人和物,还挺有趣的……” 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黑衣人道:“主子,姜姑娘到了。” 沈衍眸底起了微澜。 *** 夕缘寺的后院有一方幽静的天地,唤作明华苑。 姜妩来到明华苑时,白术已在外面等候。 见到姜妩出现,他立刻迎上前去:“姜姑娘。” 姜妩问道:“白术公子,沈公子可在?” 白术连忙道:“姜姑娘不必客气,唤我白术即可。主上吩咐过,若是姜姑娘来了,就直接请她进去。” “那有劳了,我这就进去。”姜妩朝他微微一笑,抬步朝屋内走去。 听雪正要跟着进去,却被白术拦了下来。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听雪一愣,眼中漫上了几分戒备。 白术一本正经地道:“我家公子只说过让姜姑娘一人进去,还劳烦听雪姑娘在外面等候了。” “那是给你的命令,又不是给我的。”听雪微恼,瞪他,“赶紧让开!” 白术不为所动。 听雪气鼓鼓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冥顽不灵!” 她伸出脑袋朝屋子里头左右探望,白术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住了她的视线。听雪气恼不已,只得跳起来,试图越过他,去张望姜妩的情况。 走过一道曲折桥,姜妩来到屋子前。啾啾先一步飞出,落到了屋檐下的横梁上。 房间的门虚掩着。 “沈公子?” 姜妩叫唤了一声,但里面无人理会。她心有疑惑,但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指骨分明的手扯开了衣带,衣带缓落于地,衣袍敞开,屋中之人竟未着里衣。衣袍半解,这画面如此的…… 活色生香。 “啊!” 屋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叫,听雪听到这阵声响,脸色登时一变,顾不得力量悬殊,奋力将白术推开,冲了进去。 “姑娘!” 听雪的呼喊声犹如冷水灌顶,让姜妩惊醒过来。她冷静下来,闻到屋中淡淡的药香,以及横贯沈衍后背的那道狰狞的疤痕,方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原来他正在上药。 可是…… 听着愈发接近的脚步声,情急之下,姜妩扯过搭在屏风上的衣袍,将之盖到沈衍的身上。 砰! 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撞开。 听雪和白术一进门,看到的却是—— 沈衍衣衫不整,姜妩撕扯着他的衣服,还将他推至榻上,欲行不轨之事。 进入屋内二人齐齐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