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镜公子,你这边收拾得如何了?可需要帮忙?”织萝一走进对面的耀灵轩就开始四处打量,越看越觉得这个新邻居倒是很有点意思。 没有把所有宝贝都一股脑地摆在架子上陈列给所有人看,陈列架都做得错落有致的,上头只挑看起来最别致的东西摆,却不由得勾得人想看看这里究竟还有多少新奇的东西。 于是织萝回头对被她硬叫来的三只鸳鸯道:“好好瞧瞧这边的陈设,回去我们也把柜子架子都调一调。” 滟滟满脸惊讶,“姑娘,你这……怕不是剽窃吧?” 织萝却十分淡然,“不调也没关系,不过你要等着多待一段时间接更多的生意才能走人了。” “是织萝姑娘吧?”滟滟刚要还嘴,连镜的声音却从一架大柜子后面传来,紧接着,他人也从里面转出来,看到自己店里立着的四个人,倒有些惊讶,“姑娘今天不做生意了?怎么都舍得到这边来转转?还没全部收拾好,乱糟糟的,让几位见笑了。” 织萝还留心看了看连镜的神情,却见他看到聆悦几人时都是神色如常的,目光也未在她们身上多做停留,大约是没认出来的,这才放心些。只是跟着她的三只鸳鸯却都十分丢人,聆悦便罢了,自从知道了连镜的身份,潋潋和滟滟也不敢直视他了,两双眼珠子在店里四处乱看,就是不看连镜。 心里想着回去定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仨上不得台面的,面上却笑道:“送客人出去,想着既然都出来了,不如到这边来看看,若是有能帮得上的,也好帮一把。” 连镜连忙摆手,“岂敢劳烦几位姑娘?不过是最后把东西摆出来罢了,不费神,再说若不是自己亲手安置的,日后也怕找不到呢。” 于是织萝十分心安理得,“连镜公子说的十分有理。对了公子,其实我们此来,还有件事……” “在下能帮忙吗?织萝姑娘但讲无妨。” “公子这里卖小玩意儿,可有铜铃卖?”也是织萝一抬眼见到了被连镜放在盒子里展示在架上的小玉件,心想他这里可能会有铃铛。 果然,连镜点头道:“见有人用铃铛做装饰,便直觉该是有人喜欢的,倒是买过一些。姑娘想要多大的?” “还请公子拿出来看看才知道怎样的合适啊。” 连镜当真放下手上的事,去里头搬出个木盒,打开一看,却是分成许多格子的,每一格里都放着大小一致的虎头铜铃,而不同的格子里铜铃尺寸不同,最小的只有石榴子大小,最大的却如同龙眼一般。不过不管尺寸如何,铜铃上的花纹都是十分细致的。 织萝很是满意,从里头挑了三种大小的交给聆悦,“这个用来做没流苏的,这个用来做短流苏的,这个做长流苏。各是几个来着?” 聆悦没想到织萝忽然跟自己说话,一时愣住了。 “刚刚谈好的生意都记不住,怎么做事的?”织萝随口数落了几句。 没想到潋潋忽然接口,“姑娘姑娘,我还记得的!大的六枚、中的十枚,小的十四枚。” 算数记账收钱的时候潋潋都没插手,没想到她竟一气记住了,倒是让织萝有些意外。只是一瞬之后,她又恢复如常,向聆悦道:“跟着连镜公子去结账吧。” “我?”聆悦再次惊讶,几乎就要当场问织萝一声为何事事都要提到她。 织萝却瞪她一眼,“我把账目交给你管,自然是你去。难道还要让我去?” 聆悦没柰何,别扭一阵,到底是把目光正正放在连镜身上,小声问道:“公子的铃铛……怎么算的?” 连镜没接话,反倒是疑惑地看了织萝一眼。 于是织萝指着身后的三只鸳鸯道:“忘了介绍,这是我们千结坊新招的,这是聆悦,以后要是有什么东西要买的,大约都是她来买了。这个是潋潋,这个是滟滟,姐妹两个,偶尔可能会来传个话。” 连镜了然地点头,跟几人见礼后,才对聆悦道:“聆悦姑娘这边请。” 待他二人一进后面,滟滟便忍不住问:“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万一他知道我们小姐……岂不是很惨?” “我做了什么?不就是让她去付钱吗?这都能认出来?”织萝无辜地摊手。 “姑娘你知道他是谁、跟我们小姐什么关系,你还这样……”潋潋也忍不住指责。 织萝有些好笑,问道:“你们小姐为什么要逃婚啊?” 潋潋与滟滟面面相觑,想了许久,才道:“大概……因为殿下太蠢?” “蠢?就因为那句话?”织萝笑得有些玩味,“还没过门,就登堂入室地探望,只怕不大合适吧。从前你们认识连镜?” 两只鸳鸯摇头如拨浪鼓。 “这便是了,既然不认得人家,只是道听途说,如何能断定一个人究竟如何?我看这连镜倒是还不错,既然还有婚约在身,不如就试试,万一……就看对眼了?”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一瞬犹豫都没有,两只鸳鸯便倒戈到了织萝这边。 恰好这时候,连镜与聆悦也出来了,连镜倒是没什么,只是聆悦的脸上有些泛起粉色,似乎在害羞。 织萝假装没看到,只是对连镜福了福身,“多谢公子了。多有叨扰,请公子不要见怪。织萝这就先回去了,若是公子有空,尽可以到小店来坐坐。” “姑娘稍等。”连镜却忽然叫住她,往门口看了一眼,才小声道:“姑娘刚刚……店里是不是进去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这是什么诡异的形容? 见几人一脸诧异,连镜这才换了个说法,“呃……在下是说……刚刚姑娘店里是去了什么人吗?” “不过是有位夫人来买东西。有何不妥吗?”织萝微微挑了眉梢。 连镜吞吞吐吐,到底是小声问:“姑娘可信鬼神?” “信,我们后堂里不就供了一尊财神像么?” “那……在下在几位姑娘身上……感受到了鬼气,不是几位姑娘自己的,就……只能是沾上的。方才……几位姑娘怕是……” 见鬼了。 话没说完,但都能猜到他接下去的一句是什么。 聆悦与潋潋滟滟不自觉地退了一步,离连镜远了些。织萝却满不在乎地一笑,“公子这笑话可真没诚意。青天白日的,哪里有鬼?只怕被一晒便灰飞烟灭了吧?” 连镜皱了皱眉,凑近一步,那三只鸳鸯又集体退后一步,不得已,他只好停在织萝身边,认真地感受了一下,“的确是鬼气无疑。” “可小女子与刚才那位买东西的夫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她找我做什么呢?”织萝负手在后,望着连镜微微一笑,“遇到就遇到吧,只要不是想加害小女子,给钱就行,管她是人是鬼呢?” 三只鸳鸯都被噎了一噎,连镜更是一阵语塞。 但织萝却还笑吟吟地道:“说到此,小女子要给公子一句忠告。走南闯北做生意久了,小女子也遇到过许多身怀异术之人,他们最爱把妖魔鬼怪这一类非人非神非释之物以‘东西’相称。只是你们能看见,普通人却看不见,而寻常人一般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所以在想到法子让常人看见之前,莫要随意称呼,免得惹了人不快。” 连镜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拱手道:“在下受教。” 织萝这才心满意足地要走,不过跨过门槛,却又停下了,朗声道:“聆悦,再买五十枚铃铛,不拘大小。我们就先走了,等你回来吃午饭。” 聆悦愣了愣,方认命地折了回去。 —————————————————————————————————————————— 吃过午饭,织萝在店里待客的八仙桌上伏着小憩,聆悦负责核对上午的账目,剩下潋潋与滟滟在收拾早上被韩小怜挑乱了的结子,千结坊里倒是难得安静。 不过这宁静也没持续多久,便被滟滟的大呼小叫扰乱,“哎呀你们快来看看,这里有个香囊啊!” 清梦被扰,任谁也不会心情好,不过织萝倒是不会无端发火,只是坐起身来揉着眼睛道:“看清楚了,不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吧?” “当然不是。”潋潋一本正经地道:“我、妹妹还有小姐都不会带香囊的,看姑娘一向打扮朴素简单,连发钗都不爱用,自然也不会带香囊,肯定是客人遗留下来的。” 闻声赶来的聆悦点了点头,示意潋潋所言非虚。 接过滟滟递过的香囊,是个蝶恋花的纹样,织萝又细细闻了闻,只觉得香味很是奇特,却又混杂了别的气息。她将香囊拿在手里轻轻掂着,淡声道:“这个是韩小怜的,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先前连镜说的话,三只鸳鸯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织萝有些啼笑皆非,“你们可是神族,也怕鬼么?” “当然……不是!”滟滟撇了撇嘴,“只是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碰罢了。” “不怕?那你们之前在连镜那里,也这么退开却是为什么?” 这次回话的却是潋潋,“连镜殿下既然能察觉鬼气,难保不会察觉我们身上的气息啊!我们是同族,他应该格外熟悉,察觉起来很快啊!” 织萝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你们的确要小心了。” 一直没说话的聆悦却忽然道:“说来……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解惑。” “讲。”织萝饶有兴味地道。 聆悦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斟酌道:“姑娘……怎么就知道我们是……神族?” 织萝掩唇一笑,“你们三位,可是当着我的面从鸳鸯活生生变成了人形,我为什么不知道?” “可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姑娘当时见我们化形,竟然半点也不惊讶!” 忍住扶额的冲动,织萝只是笑,“你们三个呀,能顺顺当当逃到此处还没被卖了,可真是老天长眼了!既然我见你们化形而不惊讶,便是我从前就见过,所以见怪不怪了。我乃非人,你们都看不出来?” 三只鸳鸯面有惊讶,齐齐摇头。 “都是同族,连镜……其实他也没瞧出来。”织萝摇头,“枉你们还是神族,竟然连我是什么都瞧不出来,真是……算了算了赶紧做自己的事去,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 “什么事?”滟滟果然一下子就将探究织萝原身为何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顺着她的话问。 织萝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卷红线,眯眼道:“挂铃铛。” “为什么要挂铃铛?”潋潋也被绕了进去。 “今天那韩小怜倒是给了我不小的启示。咱们四个都不是普通人,聚在一处便会吸引更多的非人。可这是人界都城,多少能人异士汇集于此?若是被他们察觉有这么多非人聚集在一处,必然会惹麻烦的。”织萝将红线捻在指尖绕来绕去,“待会你们将买回来的铃铛都用红线穿起来,像张网一样拉满所有门窗。” 潋潋与滟滟目瞪口呆:“这……还能进来人么?” 织萝终于崩溃地扶额,“你们……到底是神族,怎么连隐形的法术和阻拦其他非人的法术都不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