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潋与滟滟又被留下来看店,且反抗无效。 织萝带着聆悦又出门了,这次是和连镜一起。 只是晚上是跟着半只钗跑出来的,一路上只顾着追,也不知道是究竟跑到了哪里,出门之后,三人才有些窘迫。 连镜自不必说,本来晚间出门的时候就没他,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找不到地方的。聆悦记性还算不错,但天生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若不是跟着织萝,她都不会单独出门。织萝虽在皇都久了,也没有方向感问题,却也实在记不得地方。 不得已,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织萝放出一条红线,绕出只传信纸鹤的形状来,轻轻吹一口气,那只有红线勾勒内里却一片空白的鹤便飞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去了。 “这……能行吗?”聆悦有些惊讶。 织萝却满面自信,“幸亏我昨晚上在那儿动手了,我的线总该能循着气息找到之前用过线的地方。” 既然有了法子,就总该去试一试的。三人便跟着那只被施了隐形术的鹤在城中绕来绕去,最后却终于找到了晚上翻进去的那户人家。 但光天化日之下,两女一男到了人家门外,然后二话不说开始翻墙,这叫个什么事?堂而皇之地叩门拜访人家又凭什么放人进去呢? 织萝心下微恼,面上却十分淡然,负手在后,围着院墙慢慢踱步。另外两人不得不跟着。 只是这一走,忽然就遇到个熟人——玄咫竟然也来了。 “大师早啊。”织萝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玄咫原本见到她心下就不由一凛,只是见她这副毫无芥蒂的模样,又一瞬无措,半晌之后,才合掌还礼,“二位姑娘早。” 分明后面还站着位公子,却不曾招呼……“哦,这位是连镜公子,就在我们千结坊对面开了家铺子,名叫‘耀灵轩’,若是日后大师缺了念珠,不妨去看看。”织萝笑着介绍。 店铺的名字是才定下的,还是织萝帮忙改的,连镜一时是记不住的,被织萝一口念出之时,他还有些恍惚,然后傻乎乎地拱手:“玄咫大师好,早就听织萝姑娘提过,幸会。” 待他二人相互见礼过了,织萝才道:“大师似乎比我们先来,可有什么发现?” “说来惭愧,小僧虽是先来,却也没想好如何才能进去相询。”玄咫轻轻摇头。 聆悦忍不住问,“不是说大师都查探过之前那些姑娘遇害的现场么?那又是如何进去的?” 玄咫面色一僵,有些不自然地道:“家里有人遇害,官府是会派衙役仵作来验看的,还会有许多邻里街坊前去围观……这种时候,是可以一道去看一眼的。” 织萝与聆悦、连镜对视一眼,有些明白过来——这家的姑娘还活着,又没伤着,顶多是以为自己发了梦,还是个……不太光彩的梦,自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宣扬。 “难道……要趁夜来查探?”连镜试探着问。 “既然都来了,总是要得到点消息才好回去的。一般骗人开门都是怎样的来着?”织萝微微眯了眼,“皇都乃是天子脚下……当今天子十分迷信,崇信道法,底下人自然有样学样。要不……扮作云游道士?” 这话还没说完,玄咫就变了脸色,“阿弥陀佛,小僧绝不能对不起释尊。” 忘了这儿还有个大和尚在。织萝一手横在胸前,支起一手点着下巴,略略思索一阵,便颇为遗憾地道:“既然如此,大师,咱么做个交换如何?” “怎么说?”玄咫仍旧皱着眉,显然是真的恼了。 “这一回大师就不去了,我们三个去,问到什么消息,就出来和大师讲。”织萝笑得狡黠,“作为交换,大师要先告诉我们,你之前去瞧的那些地方都有什么发现。” 玄咫垂眸认真思考。织萝这才发现,原来玄咫的睫毛是真的很长,还十分浓密,垂下来的时候,在眼睑下都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也不知该惹得多少少女心神难宁,修了释道挡了和尚,还真是可惜。 织萝还在胡思乱想,玄咫却抬头飞快地道:“好。小僧这几日去看的那几家,受害女子都是在自己卧房中罹难,没什么外力痕迹,屋子里就只有一些残留的妖气。受害的女子身上衣服完好,仵作验尸说看起来没有外伤,神色十分平静安详,但小僧用法眼看,能看到颈后有淤青的指痕,应该是被捏出来的。”玄咫一边回忆,一边抬手比了个掐的手势,恰与昨晚上那幻形花桥的姿势一般。 聆悦几乎就没怎么动过武,对伤势一窍不通,只能一脸茫然地盯着连镜与织萝。连镜仔细想了想,“若说掐的是颈后……是捏断了颈骨么?” “不,受害的女子的确是被稀释了血气,且除了那几个指痕再无别的伤。”玄咫说到后头有些不忍,微微闭眼,别过脸去。 织萝低头想了想,忽地想起一事,凛然道:“后颈有一条大的经络,若是使劲一捏,能让人昏过去。若是按照昨晚那夜来香的举动,搂着面前的女子亲热,一手托着她的头,在慢慢滑到颈间,只需一点力气,那女子就失去了知觉,便可任她为所欲为。” “夜来香?”玄咫有些不解。 枯枝是随身携带的,织萝取出来递给玄咫,相信他能认出来夜里的花桥其实只是个障眼法,“我在花家见过这东西,是花夫人韩氏亲手培植的夜来香。” 玄咫捏着枯枝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解,“那是个女妖……她为什么会化作花先生的扬起去欺骗别的女子?或许只是偶尔一次,却恰好被我们撞见了?” “应当就是她。”织萝肯定地道,“方才大师说了什么你自己还记得吗?衣服完好,没有外伤,神色平静安详。皇都宵禁,能在夜间来去自如而不被发现的,多半都是异士或非人。若是陌生人闯入,没惊醒便罢,惊醒之后,那些女子为何不呼救?这么多女子都认识的异士,不论男女,都该是十分有名了,可我实在想不出最近皇都有哪位独领风骚的高人,只能是非人。若是男子……深夜私会,又是在深闺,面前的女子还如此柔情款款……大师说那些女子衣裳整齐,且仵作没查出异样,这意思就是,那位只是转成跑来杀个人便走了,放着眼前这温香软玉不去享受……这还是男人吗?” 一面说着,一面暗中去看连镜,倒是希望他能反驳一句,即便不是斩钉截铁地,开口就好啊,怎么就一脸赞同呢?看到聆悦嫌弃的表情了吗? 倒是玄咫,咬牙切齿地道:“姑娘慎言。” 咦,要完!当着聆悦的面,对这种话非但不反驳还赞同……连镜你是真心想把逃婚的夫人给追回去的吧? “好,这等事情当着大师讨论的确不大好,不过大师只要知道杀人的当真是个女妖就好。”织萝淡淡一笑,“时辰也不早了,大师就先随意找个地方歇一歇,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聆悦,你说我们该去哪里找身道袍来穿呢?” “道袍?织萝姑娘要道袍做什么?莫不是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这可使不得啊!”忽然有个轻快的声音插入,众人转头一看,却是那穿得破破烂烂的小道士元阙。 “遁入空门说的是入了大师的释道,小道长可千万别乱讲。小女子爱美,绝不剃度。”织萝还有心思与元阙开玩笑,“昨晚道长忙到几时啊?收获如何?怎的今日这么早就出来了?” 元阙仿佛没听到前几个问题一样,只是道:“织萝姑娘也早啊,不过女孩子休息太少很容易憔悴的,虽然姑娘天生丽质,可若是精神奕奕的,也更漂亮不是?不知道姑娘一早出来是为什么呢?” 微微眯起一双丹凤眼上下打量了元阙几眼,忽地喜逐颜开,织萝指着元阙对连镜与聆悦道:“看,这不是个现成的?” 聆悦死活不愿与连镜打照面,只是点了点头。 元阙有些惊恐地瞪大双眼,“姑娘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觉得道长招摇撞骗得如此得心应手,可以替我们打个头阵。”织萝不容置否地道,“就算请道长帮忙好不好?你还剩多少符,小女子这里全都买下了。” 原本对“招摇撞骗”颇有微词的元阙闻言双眼一亮,也顾不得生气,只是连声道:“姑娘当真的?需要做什么?” “姑娘……”玄咫忽地出声,皱着一双浓眉,薄唇也抿成一条线,“此人只怕不可信。” 一把拉住元阙的袖子阻止他上前去理论,织萝笑嘻嘻地问:“大师何出此言?” “油嘴滑舌,吊儿郎当,轻浮。”玄咫一脸平静地说着。 织萝淡淡地看了元阙一眼,“正好,天生骗人的料。道长还有多少张符?数一数,当面结清的好。” 元阙瞬间安静下来,连忙掏出荷包里的符纸,粗略数了一数,“三百文可好?还有多出来的。” “好。”织萝一面让聆悦掏钱一面去瞟连镜,可惜后者正无知无觉地与玄咫讨论元阙到底可不可信,全然没觉察到织萝的目光。 这倒霉孩子…… 不过元阙顺着织萝的目光看了一眼,忽地指着连镜问道:“织萝姑娘,这位是你的朋友么?” “算是吧……”织萝不知他为何作此一问。 元阙撇了撇嘴,“哎,一般和朋友出来闲逛,不都是男子掏钱吗?若是有心爱的女子在,更是要抢着掏钱的。织萝姑娘,你交友不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