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屏风,我看到花千骨的尸身完好无损地安放在榻上,四周散落着破碎的红色布料。白衣男人仰面倒在榻边,脸上盖着一方白色绢帕。 纵使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我无力承受眼前的一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俩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支离破碎的家什,一连唤了好几声,那人方才动了动手指,算是回应了。箫声默慌忙上前将子画脸上的绢帕掀开,露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和一双失去焦距的眼睛。 我别过头去,不忍直视。 师弟将子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叹息道:“师兄……你、你这又是何苦……” 那方绢帕落在我的脚边,我默默地将它拾起,展开…… 一个男人的裸背,还有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 稚嫩的笔锋和线条,出自谁的手一目了然。 到底是经历过□□的人,这些蕴藏了怎样的意思,我岂会不懂,于是瞬间红了脸,像扔一块烫手的烙铁一般将绢帕掷在看不见之处。 孽障!孽障!孽障啊…… 我扭头望着花千骨,明明已经死去多时,还是被打扮得满头珠翠,一身绫罗。 就这么疼惜她吗? 那为什么之前不干脆带着她远走高飞算了?我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 又是生气又是悲哀。 我就知道,子画会毁在你的手里。如果我一开始就把你杀了,这一切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转念又想,这种事情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若道心坚定,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我当年如此,子画现在亦是如此啊…… 我听到子画呆滞地问师弟:“我能给的……能给的都已经给她了……她怎么还不回来?……她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这才注意到散落一地的珠翠绫罗、胭脂香粉和奇花异草,那些破碎的红色布料仿佛是……嫁衣? 荒唐!荒唐!一个女人而已,何至于至此?我不也是好好过来了吗? 师弟幽幽说道:“千骨要的不是这些……” “那她要什么?你知道?”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子画拉住师弟的臂膀,一脸的急切,他的眼里似乎又有了光亮。 “你……”师弟的眼神,交织着无奈和心疼。 我却已然按捺不住,大吼一声:“够了!” 我猛地推开儒尊一把揪住掌门师弟的衣襟,骂道:“这都一个多月了,你还有完没完!花千骨早就死了!魂飞魄散了!你……” 无法再骂下去,我已然泗涕横流。 “子画啊……师兄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何苦执念至此……” 说到最后,我只剩啜泣之声。 那白衣男人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拉开我的手,自顾自地继续向在一边叹气的笙萧默询问:“师弟,小骨想要什么?” 师弟说不出话来,那人泄了气,又瘫了下来,喃喃自语道:“算了……七七已过……她不会回来了……不要我了……” 七七?是了,昨天是花千骨死去的第四十九天,也是魂魄可以回来的最后期限。他是在等……? 悯生剑下,魂飞魄散,又哪里可以等得到! 子画不可能不知道…… 子画,你怎么这么傻啊…… “子画!”我不顾一切地握住他的手,哀求着:“你别这样!你别吓我呀……你让我以后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海风呼啸,海浪拍天。 夜幕下,我孤独地行走在东海荒芜的小岛上。 乌云遮住了月,黑暗中我感到那样的寒冷,一如一百五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我从墟鼎里摸出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四周瞬间明亮起来。 我的影子覆盖之处,有一个已经长满了荒草的坟包, 冷冷清清,无人照拂。 捏了诀,荒草瞬间消失,坟包添上了新鲜的泥土。 我伫立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