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中的碰面以千骨遁地消失告一段落,她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不死心的我带着徒弟一路追踪,终于在益州城最大的戏楼里再次找到了千骨。自从上次在树林中着了她的道,我们便十分小心,不敢太明目张胆。我知道她一定对我们仍旧跟着她的事情心知肚明,只是在确定我们没有什么恶意之后便没有再出手整治我们了。 于是,我和徒弟在戏楼最偏僻、隐蔽的雅间内坐了下来,点了两盏加了花椒烹煮的茶水和一盘灯草糕。借着楼里的嘈杂声,我默默地观察着斜对面雅间中的女子。 那女子换了深青色的胡服,依旧江湖少侠的打扮,只是摆满桌前的各式精巧的小点心暴露了她少女的一面。此刻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时不时露出娇憨的笑容。虽然容貌不同,举止神态却和我初见时的千骨一模一样。我心中充满了疑问:为何她不认得我?是失去记忆了,还是有意回避?若是失去记忆,她为何会对“花千骨”这个名字有反应继而给予否认?若是没有失去记忆,她又为何会对我出手呢?还有,仙界都在谣传,她复生之后与尊上私奔了,那又为何孤身一人游玩…… 我正兀自出神,怀谷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着灯草糕,很快就盘子便被他吃得空空如也。他满足地搽干净嘴边的碎屑,见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雅间,不由好奇地问:“师父,她真的是你常说起的前任掌门吗?” 我点点头,说道:“是的,你万万不可再失礼于她。” 他探了探脑袋,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她看起来并不认得您啊……” “这一点为师也感到颇为蹊跷……可能是悯生剑的缘故,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也罢,那些复杂和痛苦的过往,记不得何尝不是件幸福地事?是了,过往的种种仙界早就传遍,我的徒弟也是知晓的,万一他要是胡乱提起…… 思虑至此,我严肃地提醒怀谷:“你记住:若她真的记不得以前的事,你万万不可胡言乱语,否则为师一定重重罚你!” 怀谷点头如捣蒜,乖乖地保证:“是,弟子绝不乱说,您就放心吧。”过一会儿,他喃喃说道:“她跟《历任掌门图册》上的画像一点也不像啊!” 我解释道:“她用法术更改了原本的相貌,你道行比她低太多,自然觉察不出。” “哦。”怀谷右手撑着脑袋,闷闷地嘟囔:“她看起来比我还小呢!” 我颇为感慨地对徒弟说:“她十七岁便修成仙身了。”她的仙资卓越,又得长留上仙指点,如若不是后来出了岔子,由她领导的蜀山一定能比现在更加壮大。只可惜…… 怀谷很诧异:“哇!那么厉害啊!您二十五修成仙身,我以为已经很厉害了!” 看着他那夸张的表情,我忍不住笑了,又把一个更加厉害的事情告诉他:“其实你师叔她继任掌门时才刚满十六岁。” 怀谷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渐渐又有几分失落。我知道他真的是被震惊到了,怀谷修仙八年,现在仍是肉体凡胎,法力也差强人意。 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导:“修仙是讲究机缘的,不可强求。我们仙资虽没有不是一等一的好,但勤能补拙。你如今方才双十年华,静下心来好好努力,说不定来日亦能有大成。” 徒弟垂头丧气地回答:“是,弟子受教了。” 再看斜对面的雅间,却已没了人影——该死!一不留神又跟丢了!我焦急起身想去追,雅间的门却在这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见到来人的一瞬间,我的心中如同有万千的花朵一齐开放,那熟悉的面容勾起了我无数尘封多年的回忆。我与她对视着,久久对视着,颤抖地唤她的名字:“千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