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认命的心情嫁给他,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可嫁给了昭远,我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般凶神恶煞,混账无耻。他娶了我,便说一定会对我负责。他也做到了,他待我比待旁人要温柔许多。
他心细如发,总能察觉我的喜乐悲哀。就算我使了小性子,他也能够包容。他并不像传言中那般冷血残忍,他有着一颗温暖的心,只是同我所处环境不太相同而已。所以现在我嫁给他不怨了,也不悔,往后也只想好好同他过日子。”
江呈佳诚心诚意,恳切的说着,黑沉沉的眸子闪着星光。
曹秀瞧着她的模样,不知不觉中便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眼底浮现一丝伤痛,轻声同江呈佳道了一句歉,“阿萝我儿,我替昭儿同你道声歉。是母亲未曾教导好昭儿,叫他走了黑路。”
她心间一片柔软冲着江呈佳而去,渐渐放开心怀,愈发的喜欢眼前的这个姑娘。
江呈佳笑笑,“母亲,亦不是您的错。夫君并非心思不纯,只是无人相伴,孤苦的很。我不怪他,亦不怪您,您无需同我致歉。”
曹秀短叹长吁,又是心疼江呈佳,又是懊恼当初她没有阻止宁南忧铸下此等大错。这孩子若是能够与昭远相逢在好的时日里,定然是他的良偶。只是现在却不一定了。
她虽为女子,却也因为宁铮清清楚楚的晓得朝堂之事。她甚至逼过宁南忧,逼迫他与宁铮为敌,狠狠责打辱骂过他,在对她来说黑暗阴森,肮脏不堪屈辱至极的七年里,她几乎每一日都在折磨自己,折磨宁南忧。
曹氏一开始并不喜江呈佳,甚至认为她的出现,就是来提醒自己,宁南忧几乎重蹈覆辙,同当年的宁铮对待她的手段一样,用卑劣至极的手段得到了江呈佳。她本该杜绝这一切的发生,可因为她自己,使得宁南忧成为同宁铮一样的人。
她有愧于黄泉之下的岑生,有愧于曹家世代忠烈的祖先。
她瞧着眼前的姑娘,心中愧意愈发深重,于是声色愈发轻柔道,“你不怨便好。”
“阿萝可愿听母亲说件往事?”曹氏拉过她的小手,放在手心,低声说道。
江呈佳点点头,乖顺道,“母亲尽管说,阿萝听着。”
曹秀长叹一声,言起一桩关于宁南忧的往事,“我年少时,刚刚生下昭儿不过两年,他天资过人,两岁时便已能识些字,算是淮王府几兄弟中开蒙最早的,可他的父亲却因我极其不喜他。三岁时,他因一句天真童言惹怒了他的父亲。这么小的年纪便遭到了一通责训与暴打。当时的昭儿不过三岁幼童,痛的哇哇大哭,被奶母子送回我房中时,浑身是伤。若换做旁的孩童定然于母亲怀中痛哭流涕。可怜他小小年纪,竟为了不让我担忧,一声不吭,就像晓得我知道他被责打会痛心疾首一般。那样小的年纪便学会了忍痛。他的隐忍,他的闷不吭声,皆是因为我。他之所以从早到晚都板着一张脸,也皆是因为我。
阿萝,母亲很后悔,小时未曾给予他关爱,待他稍稍大些,又疏远了他,待他极为不好。我很痛苦,想要靠近他,却又时时想起自己的过错,而不敢轻易同他致歉。直到你的出现,阿萝,我瞧见他改变了一点点,碧芸同我说,昭儿同你在一起时,脸上有了些笑容,他常年寒冰如雪,不许任何人靠近,却同你在一处时,曾露出舒展的神情。可见他心中对你不一般。现在,我庆幸昭儿能够娶你为妻。可也担忧,忧心哪一日你因他忽好忽坏、古怪难测的脾气而弃了他。”
曹秀真切的盯着她看,一番言语充满诚意,这多年来,她从未像昨日那样害怕,虽然时常神志不清,却也知道自己究竟在执着与什么,可昨日当她瞧见那一波波的刺客全都向宁南忧冲去时,她的确于心中深深恐惧起来。她始终还是对宁南忧有所惦念与愧意。
江呈佳反握住曹秀的双手,一双眸坚定有力的看向她,用着极其肯定的语气道,“母亲放心,儿不会做那样一个人。儿向往一人一双一生一世,既然认定了他这样一个人,一定不离不弃,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都绝不会有弃了他的想法。”
她黑亮的眼眸里闪耀着光芒,那是对他满满的眷恋。曹氏才知,这姑娘已对昭远种下情根。
而此时立于屋外的宁南忧一字不拉的将她二人的话听入了耳中,沉黑深邃的眸前莫名染了一层湿意,叫他略略涩了双眼。他听着曹氏的话,多年来沉积在心头的苦痛似乎由内而外慢慢散发而出,叫他心酸涩苦,难忍痛意。
这世上寻到一位懂他的人不易,能听见母亲这般发自肺腑的说出此番话亦是万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