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忱去了办公室。
几个老师抬头瞧了他一眼,继而朽木不可雕地撇撇嘴,低头接着干自己的事情。
老赵正在批卷子,见他来了,动作一顿,翘起了二郎腿,敲了敲手上的卷子:“来了,看看这是什么。”
老赵隔壁的老师刚抽完烟,整个人浸在烟雾缭绕的仙境中,一股子烟味儿。拒绝二手烟的薛忱本能地离得很远,和老赵之间隔了整整一米。以他睁眼瞎的视力根本看不清,只看到一堆白花花的纸。
他选择沉默。
“我教年级最好的两个班,也教你们班,差别真的很大。我一直觉得你们是基础不好,聪明还是聪明的,就看想不想学。但实际上……你们却是比想象得更让人操心。”
研州六中在研州几十所高中里排名靠后,重点大学升学率只有20%,但赵乾却是研州的十佳物理老师。他教三个班,9班10班是理科火箭班,而他们班则是吊车尾的20班。其实他完全可以在9班10班里随便挑一个班当班主任,但偏偏主动请缨选了他们班。不用说,其实这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好老师。
老赵又接着道,并递了一张卷子递到他手上:“你看看,这是年级第一的9班周传的卷子,看看人家的态度,人家的字。”
然后他又说了些鼓励夹杂批评的话,他刚说完,其他几个老师也跟着夸学霸,听着有点踩一捧一的意思。
薛忱接过试卷,凑得很近才终于看清上面的字。
试卷上错题很少,字迹刚劲,解题思路也趋近完美,只是有一两道题其实没必要那么多步骤。
老赵见他真得认真看,觉得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又给他拿了一张:“再看看年级第二的。”
薛忱接过,页眉处写着简莘两个字。
哟,这不是女主的吗?
字迹很娟秀,就是有点小,力道有点轻,快速阅卷的情况下容易吃亏可能被看漏字。思路也不如年级第一的犀利,但好在很缜密细腻。
“看完了?再看看你自己的对比一下。”
又把他的卷子递了过来,只有选择题写了,其他题只写了一个风骚的解。
最后,又拿了俞烬的卷子,老赵语气明显变了,“再看看这位跳大神的!”
哇,不愧是男主,果然不一般!
通篇白卷,只写了名字。
“俞”字还算中规中矩,悄悄藏着凌厉的笔锋,但那个“烬”字写到最后完全飞了起来,好像字迹的主人觉得连写这个两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恨不得快点离开去完成自己真正想做的某件事。
看着这字,薛忱忽然有点好奇那位男主了。
收回卷子,老赵又说教了他一会儿,准备放他离开的时候又把他叫了回来。
薛忱对良师一直怀有敬意,相比课堂上态度微微谦逊了一些:“赵老师,还有事吗?”
老赵似乎疑惑地蹙了蹙眉:“那个……以后好好听课,不要公然违纪违规,答应让你蓄长发就要遵守约定,不然立刻剪掉。”
???
蓄长发?谁蓄长发了?
他往头上一摸,才发现自己扎了个颇具艺术感的低马尾,正乱糟糟地趴在脊背上。
看这部小说的时候,他就一直在默默吐槽作者的外貌描写,全是笼统的“漂亮”“帅”“有点野”,从头到尾没有说书里的薛忱具体长啥样。
他扭头牵过一缕头发看,发尾居然还挑染了一抹绿。
靠,作者大大,对待炮灰有必要如此随意地恶搞么?还杀马特留长发,还挑染?!
-
现在是7月初,他们准高三刚刚补课一周,学校特批周五下午就放假。明明五点半了,阳光依然毒辣。
出校门的路上,好几个脸上打了马赛克的女生红着脸和他打招呼。小恶霸还挺受欢迎。
司机管叔来接他,他坐进来,司机眼睛里反倒有一种惶恐的谨慎:“夫人给我打电话,让我务必接少爷早点回家,说他们今晚会回来和少爷一起吃饭。”
小恶霸的父母经营着一家上市公司,完全可以花钱把他砸去更好的学校,可他很叛逆,跟父母关系奇差,故意选了离家最远、市区最烂的一所。连司机来接他,他也每次都对司机视而不见,而是自己打车回去。
“行吧。”薛忱猜他平时一定被原身这小祖宗的喜怒无常给吓坏了,开口缓解气氛,“管叔,帮我拿瓶水。”
管叔立刻丢了一瓶水,薛忱说了句:“谢了。”
管叔头上继续冒冷汗,生怕他像上次一样,前脚笑着,后脚忽然一个不高兴直接跳车。
薛忱倚在后座上,看车窗外的纷繁在被削弱的日光中飞速变幻,像极了走马灯,强行适应新生活的疲惫也纷至沓来。
学校在研州东区,他家在研州西区,相隔二十几公里。车开了接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到家。
保姆杨姨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餐,可是他父母还没回来。薛忱有点犯困,在沙发上小憩。
晚上八点,薛忱就明白原身为什么叛逆了。他爸妈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什么飞机延误了,明天才能回来。
一瞬间,脑海里又自动回忆起无数个周末他们一次比一次奇葩的食言理由。
当初他父母怕儿子娇生惯养,小的时候就把他抱去了农村的小姨家寄养,直到初中的时候才抱回来,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爹妈。后来生活是优渥了,可一个月根本见不到父母几面,回家的不是这个代理就是那个秘书。偌大的别墅里常常除了他,只有司机和保姆,以及偶尔潜伏在附近的保镖。到目前,他和父母已经两个月没见过面。
不见也罢,正好有空去配个眼镜剪个头发。
他刚来到眼镜店,一个面容糊成团的女店员立刻热情地招呼道:“妹妹,配眼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