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混与董弗告了假,等在太尉府前欲接陈初之上门做客。陈初之还没醒,甚至说,醒了也装没醒,派人传话:昨夜睡得太晚,实在支撑不住,若是将军着急,现在就来,只是形容可能不太好,说话不过脑子,烦请将军见谅。谢混一听,想起她昨日明嘲暗讽的样子,不甚乐意地说道,让她睡就是,我在马车上等她。 陈初之这一睡,两个时辰过去,日头从重山叠映到悬挂高空。等得谢混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期间,他也差人去问过,皆说没起。谢混自觉,再晚半个时辰,他就控制不住地要去骂人了。 陈初之今日的打扮并不比昨日的出彩。一身桃色襦裙映衬浓妆艳抹,比起郑重更像是作妖。最让谢混无法忍受的是她的黛眉粗如手指,让他不想多看一眼。谢混为要娶这么个人丑且品味差的贵女哀叹。他伸手捏她的下颌,扯她的脸到面前,不给她反应机会地拂袖而上…… 陈初之支吾:“你做什么!” 谢混不答。粗暴地擦拭几下后,嫌恶地说道:“若你真的不懂如何为美就多向阿沅学习。并非把一应的胭脂水粉涂到脸上就是好看。”说完,他瞧了瞧自己素色的衣袖,被脂粉染得红白相间。 陈初之撇嘴,颇为担心地半捂双颊,“我的美丑与你何干?”而后仔细注意谢混眼中的自己,只脂粉稍薄,黛眉微散,遂放下手,淡淡地说道:“将军如果能耐且管教自家妻妾去,初之一日不嫁便一日与将军关系浅薄。” “你昨日可不是……”谢混凝眸反驳。但他看清陈初之的一瞬,莫名觉得她眼中有星光,那璀璨的样子似能与陈沅之争辉。谢混觉得自己快疯了,竟想陈沅之想到出现幻觉。他冷哼,大手搂住她的纤纤细腰,“别忘了,你是我未过门的发妻。” 陈初之的腰是真的又软又绵。 谢混有些沉迷,贪婪地凑近她的颈项,一嗅,怪味袭来。瞬间,谢混清醒,瞪着眼,怒道:“你这用的什么熏香?” 陈初之回答:“臭椿。” …… 此后一路,谢混虽与陈初之同车却相距甚远。及到大将军府,他更是如同大赦地跳下马车,连扶她一下都不愿。 将军府的前堂,徐氏已经备好茶点。见他们一前一后地进来,缓缓起身,上前施礼:“陈女郎。” 陈初之回礼:“徐夫人。” 徐氏的姿态与一般的主母不同。看陈初之的眼里没有半分假意或嫌恶,只颇为平淡,平淡到有些冷漠。再加上,她的颜容本就不很和善,倒让陈初之害怕。陈初之上辈子是吃过她的亏的。 “堂上坐吧。”徐氏侧身,引陈初之入座。接着,她又看了一眼谢混,谢混立即说道:“我后院还有事,你们聊。”话毕,不忘振家主之风,吩咐徐氏,“让厨房做些女郎爱吃的,再开壶好酒,晌午留女郎用饭。” “好。”徐氏应答。而后漠然地看着谢混离开,与陈初之一主一次的端坐。徐氏品了口茶,问陈初之道:“女郎身子可康健?” 陈初之闻言,思考了一会,估计徐氏是想说她称病的事情,浅笑了笑,“还好。长安风土与姜川不尽相同,初来乍到,难免不适。” “那可要仔细养养。”徐氏的语气没半点关怀,像是随口的一句,说完又转言:“与家主的婚事委屈女郎了。以女郎的出生本该嫁给更好的人家做独妻的。” 陈初之莞尔,“夫人哪里话。将军是董太宰的义子,身份尊贵天下少有,能嫁给他是初之的福气。再者,家父也希望与太宰亲上加亲。”顿了顿,陈初之反客为主,又道:“倒是夫人,与将军结缡于微时,多年来相濡以沫,本想现在日子好过,却突然出现了我。” “是我让夫人受委屈了。”陈初之补充说。 她这一番话,歉意是假的,戳痛处才是真。徐氏,何等的才绝贵女,竟在最美的年华嫁给还是草莽的谢混,将就着也就罢了,可如今还有人要来分她主母的位置,她能不气? 果不其然,徐氏听了,凤眸一凝,露出无可抑制的凶恶。但只持续一顺,她又恢复冷漠,平淡地说道:“女郎言重,能与女郎共侍一夫也是妾身的福气。” 说着,她眼望身侧的侍婢,让侍婢奉锦盒到陈初之面前。 徐氏言:“初次与女郎见面,妾身作为未来的姊姊备了份薄礼,还请女郎笑纳?” 随即,侍婢打开锦盒。是一块纯白的和田玉玦,刻祥云纹,坠琉璃丝绦。陈初之看了看,想起一个人,顿时有些喜欢这个见面礼。她拿起来把玩着,问徐氏:“此玉不俗吧,质地纯正,雕工精湛,非凉州所产,宫廷所作,无有如此貌。” “没想到女郎还是个玉器行家。”徐氏不卖关子,“这确实是凉州的和田玉,经由宫中铸造师之手,全天下只有两块,太宰皆赏了我,你我既是姐妹,自当一人一块。” 陈初之这才注意到徐氏的腰间确实佩相同坠饰。 “那初之敬谢不敏。” …… 而后两人又聊了些长安的风貌,闺中的俗事。到用午膳,徐氏亲自为陈初之斟酒,“虽说女子在外不宜饮,但就快做一家人,女郎不必拘泥。”说着,她举杯敬陈初之。陈初之拿起酒,看了看,闻了闻,末了,递到唇边小酌一口,“初之不胜酒力,便少喝点。” 徐氏不阻止,但接着谢混又举杯道:“我也敬夫人一杯。” 陈初之不好拒绝,再次浅尝。然而,就在她准备放下的时候,谢混突然伸手,给她整杯都灌了进去。陈初之呛到,谢混趁机抚上她的背,接过徐氏递来的酒樽,送到她唇边,状似好心地说:“喝点水顺顺气。” 陈初之喝了,还是酒。她恍然大悟二人的意图,躲开谢混,坐到徐氏身边,主动说:“我也敬夫人。” 如此一杯接着一杯,到第八杯,陈初之瘫倒在桌案上。徐氏遂道:“女郎醉了,夫君送入后房休息吧。”谢混闻言,立马上前要扶陈初之,陈初之推拒,嘴里喃喃着:“靛玉。”靛玉着急,匆匆地抢过谢混的位置,扶陈初之起来。随后,谢混领着她们到客房。 靛玉把陈初之安放在榻上,驱谢混道:“我家女郎醉了,要休息,劳烦将军先出去。”谢混却不愿,借了酒劲,一把推开靛玉,不容置喙地吩咐:“你去打点水。”靛玉则不动,依旧谦卑地说着:“让将军担心了,我家女郎醉酒不用擦洗。” 谢混没了耐性,“叫你滚就滚!”骂骂咧咧地,走近陈初之床边。 靛玉担心,“将军——” 谢混瞋目,重复道:“滚!” “不……不可啊……”靛玉也是知道谢混意图的,她哭泣着挡到陈初之前面,“我家女郎还是个孩子……” “孩子?”谢混发笑,“不就是没及笄,没事的。”他急切地赶走靛玉,一个使力,把靛玉扔倒在远处,坐在床上,细细地抚摸陈初之的脸颊。 别说,这丫头虽然长得丑,但肌肤不错,无论是脸颊还是下颌,又或者杨柳细腰。 谢混咽了咽口水,一股热火自小腹烧起。 他移手到陈初之腰间,陈初之咕噜一声,“看……我比陈沅之更有魅力是不是?”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陈沅之有什么好?” “因为有了她所以就不要我了吗?” “明明谢混是向她求的亲……呜。” 陈初之在说醉话,说着说着眼泪落下来。她的话传入谢混耳中,谢混也是一阵失神。他想娶的是陈沅之那个美人啊,怎么变成了陈初之这个阿丑?现在,他还要为防止陈氏后悔,与这个阿丑鱼水之欢?谢混不想,他犹豫着望向靛玉。靛玉正哭得厉害,见自己看她,又再说道:“我家女郎真的是个孩子,她……她没来葵水的……” 谢混再一顿。他对孩子可没有兴趣!颓然地,谢混站起身,疾步往门外走去。 靛玉松了口气,陈初之睁开眼。